3月7日，一年一度的女生节。
“为什么要设定这样一个节日呢？”
“谁知道呢？”
“为什么要定在这样一个日子呢？”
“大概明天就会变成妇女。”
从这段对话中，孙梓贤能够感受来自这世界深深的恶意。但只要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世界就是美好的。
在没上大学之前，是没有这种节日的。相对还较新的班级体，人员出席情况同这世界一样美好。但这对孙梓贤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对新的班级很是失望，再没有以往班级中那些开朗可爱的女生主动带动他打破沉默。
“自己吃喝自己的饭菜，自己玩弄自己的手机，就算有主事的人带动全场，就算有外向的人偶尔搭话，可那都是他们的快乐，我的存在只如同空气。既然有我无我都没所谓，倒不如让我对着佛像敲木鱼。我是不被重视还会施予重视的奉献者吗？我是不被喜欢还会施予喜欢的慈善家吗？”孙梓贤默默想，不愿阐释，那样只会更招人讨厌，坐的久了人声吵得心烦，便起身到外面抽烟，“我需要温暖，就不会往冷的地方去。世界强加枷锁，惹不起尽量躲得起，躲都不让躲的话，那就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牵动我吧，如若你们不觉嫌弃，至少别让我太孤独。”
不管怎样，幸好还有几个熟悉的男同学，多少喝了些酒，孙梓贤也不觉得外边冷。站了许久，他实在不愿回去，里边才真的冷，于是抽出手机拨通林楚依的号码。
“干嘛？”林楚依冷冰冰地说。
那声音让孙梓贤真正觉得再也无处可依，“我想见你。”
“我最近比较忙，周六日还要兼职，等有空再说吧。”林楚依仍然没有改变语气，快速说完。
孙梓贤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想听她的声音，支支吾吾半天。
林楚依不想跟他磨叽，“没事我挂了。”
“拜拜。”孙梓贤沙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他又掏出一支烟，蹲在马路边，废了很大劲才按着几近没气的打火机。“可恶！”他眼眶微红，怨恨天意弄人，“即使这样，我也不会乞求，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玩死我又怎样？”
“但是说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来，我们不可以做陌生人。”林楚依说的这句话在耳边响起，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笑了笑，“我尽力做到，那你呢？”
发了疯他好受许多，缓缓走回冰窖。
林楚依也说到做到，清明前夕，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发消息问孙梓贤要不要一起到津市玩，同行的还有姚夕雅和马永。姚夕雅和马永都是孙梓贤的高中同学，当然也是林楚依的，同在京城上学。
马永与林楚依高中时前后桌，身高与林楚依近乎相平，略圆，胖胖的脸和下巴上留着一圈薄薄的络腮胡。他不舍得刮掉，曾有一次刮掉后同学大笑其好年轻。来到京城后，他与林楚依常常一起出去逛，关系看似非常要好，谁也不清楚他对林楚依究竟带有怎样的想法。
姚夕雅则是与林楚依从小便相识，二人父母相互来往，都是地方教育局骨干和老师。高中时，二人曾因秦何惹出些尴尬，但表面依然较亲近。
这次到津市游玩，由在津市上学的秦何与齐奕飞接应。
孙梓贤在与林楚依由陌生到熟悉的这一段时间内，知晓不少有关她的事迹。齐奕飞喜欢林楚依，为她做了很多自以为是付出的事情。孙梓贤最为难忘的是林楚依告知他，不喜欢齐奕飞就是因为他矮。其实不单单是仅此一个原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什么都不够好。对于秦何，林楚依叙述的事件经过是，秦何喜欢她，姚夕雅喜欢秦何。孙梓贤所看到的只有秦何与姚夕雅曾在一起过，没到高考便分了手。秦何是个非常成熟且有城府的人，这是孙梓贤早在初中就知道的。
到津市之前知道其中内情的孙梓贤不得不做好看戏的准备，在其中除了当观众就只不过是跑龙套的角色。作为失败者的同时，他无法不紧跟林楚依的脚步以寻求挽回的余地。
来到南站，三人早早已在等候，孙梓贤第一次没有等别人的机会。许久不见，林楚依身着毛毛白色外套，风韵妖娆，“可惜不是给我看的。”孙梓贤心想，林楚依在他面前好似从未认真打扮过。
“你来的好晚。”林楚依很平常地说道。
孙梓贤刻意笑笑，站到马永旁边，看着林楚依高贵的身姿在售票窗口买票。乘车时，他独自坐在另一边，与林楚依不谋而合地不挨着坐。除孙梓贤外，三人有说有笑，他只低头摆弄无人问津的手机，偶尔回应两句不好意思让他沉默的林楚依的搭话。马永、姚夕雅都与他不熟，相比，他们是林楚依亲近的人，孙梓贤这样以为。
津市，大风，再大些足够把几人卷走。齐奕飞很长时间才赶到车站接他们，还与众人纠结很久陌生的地理位置，不得碰面。
林楚依一见到齐奕飞就一阵埋怨，“你怎么那么慢啊，在津市上学还不知道地方。”
“我又不常来车站。”齐奕飞嗓子有些破音。
一言不合，二人打闹起来。最终众人乘坐出租车找到附近一家宾馆订好房间，津市出租与京城最大差别就是大多不走表，行内隐藏规矩。
天色虽然阴沉，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众人准备去齐奕飞学校看看，秦何刚刚下课在校门口迎接。
一见面，秦何盯住孙梓贤打招呼道：“小孙，好久不见。”他与孙梓贤毕竟认识六年，二人关系不亲近却也不冷漠，心有灵犀那互尊互敬的友好。
孙梓贤心中温暖，与秦何结伴而行。林楚依并不表现与秦何非常贴近，孙梓贤暗暗明白一是碍于姚夕雅，二是他两人事出尴尬，尽管林楚依非常擅长抹杀发生过的事装作不曾发生。
姚夕雅则更不会贴近秦何。
知道太多，人就会很累，孙梓贤就一直处在疲乏的状态中。但他还是被F校校园的景色所吸引，远比自己的学校宏伟得多、优美得多。津市两所最出名的大学之一，不愧其名，令人叹为观止。齐奕飞边介绍边吹嘘，林楚依永远和他吵个不停。孙梓贤不去在乎眼前的她，独自静静地将心融入天地美景之中。
众人吃饭，孙梓贤依旧很少进食，秦何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这么瘦了？”
“他腿都快比我细了。”林楚依接到。
“谁不比你细啊？”孙梓贤没由来地嬉笑。
林楚依作势踢他，他躲。
“你是不是跟我混熟了？”
“是。”
众人很晚才一齐回到宾馆，四个男生挤在一张床，两个女生另外一张床。明天、后天还有很多行程，孙梓贤调整心态戴上面具做出正常人的姿态，用以熬过接下来的两天。
之后两天，众人都是很早就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探讨昨晚两个女生谁睡觉时一直在“吱吱”叫。大家一致认为是林楚依，她百般解释不是自己，事实上的确是姚夕雅的声音。既然是姚夕雅，就没有可以继续可以开玩笑的用处了。
津市各处景点无一疏漏，林楚依发挥强大的探路本领，查图打听一直走在最前面。孙梓贤就与秦何默默跟着，秦何偶尔也会起到带头作用，孙梓贤则是一块木头，毫无意见，做一个最乖的正常人。照相，四处奔走，坐车，排队，这些最讨厌不过的事他一一履行，行尸走肉般藏匿了自己的脾气。如果是和姐妹们一起做这些事，就会愉快，但这时所有的一切都是任务，没有乐趣，只为自以为会有的一个挽回林楚依的机遇，他认为必须使她看到自己，也使自己了解林楚依，又要做足样子。他何尝不喜欢旅游，但一定不是和他们。
逛过街区，坐过游船，赏过历史，吃过美食，最后一站就是津市最大的摩天轮，世界最大的摩天轮。摩天轮雄伟屹立，璀璨辉煌，可是众人买票却偏偏少了一张怎样都淘不到。舍下谁不上去都不是，最终决定放弃。
林楚依遗憾不已对齐奕飞说：“下次再来，你一定要带我上去。”
齐奕飞爽快地答应，她才满意。
沿着原路返回宾馆，众人因为价格放弃打出租车。林楚依在前方举着相机装作记者采访“初吻给了谁”的话题，孙梓贤开始巨大的反感，来自不愿亲耳听到林楚依的初吻不能属于自己，也开始强烈的恶心，来自不愿想起的杨芷琪。林楚依恍若什么都不在乎地那么开心地笑着，不会给孙梓贤重视，而他重视的只有她，多么不平衡的感情天枰。
“为什么她敢爱敢恨，敢于忘记，而我，懦弱不堪。”孙梓贤陷入恶意之中。
“贤贤公主，轮到你了。”最后林楚依说道。
孙梓贤拿出惯用的笑一笑，不说一句。
“他的初吻应该还在。”林楚依对众人陈述道，转而继续讨论刚刚采访出精彩回答的其他人。
孙梓贤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听，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在所有人前面。众人拍照他就停下来假装感兴趣，众人开玩笑他就回头附和假装好笑。
迎面吹来清爽的风，走到近宾馆的桥面上，所有人都安静不少。孙梓贤真的想静一静，不再参与众人的谈话。林楚依有所察觉，加快几步走到他身边，问道：“贤贤公主，看你不太开心啊。”
“没有。”孙梓贤违心的回答，“挺开心的。”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呢？贤贤公主。”林楚依说罢又回去后方。
风一刻也不停止地呼啸，孙梓贤闭眼感受苍天赐予的冰冷。
“你说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