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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囹圄初识

这下换成宋媗疑惑了,怎么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成了人人都可走的小街。她见小孩说的正经,还是将信将疑,缓缓撑起身子,颤巍巍地爬上临窗的圈椅。那窗是高高的一个花棂窗,宋媗站在椅子上还是够不大到,于是又爬上桌子。她双手扒着窗沿,隔着窗棂与那小孩脸对脸。

小孩道:“你手脚可真慢,软绵绵的,像没吃饱饭似的。”

宋媗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就是没饭可吃!”

小孩没有接话,迅速让开身子,让宋媗看得到外面的情形,急于证实自己说的没错。

宋媗抻着脖子向外左右都看看,见果然是极普通的一条街,并不是自家府中甬道的样子。

小孩觑她神色知道她信了,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说罢右手一指,道:“你看那,那是我外爷家。我现下就住那,所以我常到这小街玩。”

宋媗顺着他的手看,果然见隔着街的正对面是另一座宅子的高深墙垣,向两边绵延,并看不到尽头。

原来囚禁宋媗的这院落在闵府后身,在宋凭霸占闵府前原本是仆人的住处,开的窗户正通着府外。当年闵铖夫妇待下人一向宽厚,位高得脸的一干管家杂役仆妇,一旦成亲的大多会被分赏了紧挨府后街的几处小宅居住。其他丫鬟小厮之流在各人当差的地方,也都有各人该住的屋子。闵府几进几出,院落无数,这处院子位置偏僻不起眼,长久的空置着也就渐渐被人遗忘。因而多年不曾得以修缮,至今落得一番陈砖败瓦、蛛网密布的景象。宋凭也是为了逼迫宋媗速速听命,急着找了个破败的院落。他并没有进到过院中,自然不知这里还有这样的窗户。

宋媗这下子终于信了,问小孩道:“你是谁,你外爷又是谁?”

小孩听她问到自己的外爷,挺挺腰板,面露自豪之色,说道:“我外爷是英国公张辅。我姓沐,单名一个玘。”

宋媗摇摇头道:“英国公是谁,我不认识。”

沐玘连忙道:“我外爷是大将军,会骑马打仗,打了好多胜仗,可威风了!”说完又补一句:“我外爷最疼我了,说等我再长大些就教我武功。到时我就也能当大将军啦!”

宋媗看沐玘兴高采烈地提起他外爷,不禁想到自己的外公,心想如果外公还在,一定不会让父亲这么欺侮自己,顿时十分难过。她垂下眼睛,隐隐含泪低声道:“我外公不是大将军,但是也很疼爱我,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沐玘见她突然伤心,像是要哭,有些手足无措,忙道:“你别伤心。我听娘亲说,疼你的人即使不在了,也还是一样在天上护着你,就同在你身边是一样的,只是你看不见他而已。”

宋媗吸吸鼻子,泪光闪闪道:“真的么?”

沐玘正色点头道:“当然!”

这时只听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宋媗赶紧捂住肚子,有些忸怩不安地别过脸。沐玘恍然道:“对了!你刚说你没饭可吃,是不是很饿。”说着在自己身上东摸西翻,却只找出两块油纸包着的麦芽糖。他满脸歉疚,把糖递过窗去,道:“我没别的,只有这些。”

宋媗饿得紧了,看见麦芽糖便两眼放光,顾不上说话,赶紧接了糖塞到嘴里,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可这下肚子非但没有饱,反而“咕噜”的更厉害了。

沐玘皱眉道:“我觉得你还是很饿,你屋子里没有糕点吗?”

宋媗摇摇头道:“没有。我给人关起来了,他们不给我吃的。我还很冷,他们不给我棉衣也不给我棉被。”

沐玘惊得张大眼,气鼓鼓道:“竟然有人这样坏!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来。”说着便要转身。

宋媗见他欲走,连忙拽了他一个袖角问道:“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当然不会!”沐玘偏头越过宋媗看了看她身后的地面,一脸严肃,俨然像是个大人的神情,“我的箭都在你这呢,我一定回来。”说罢还没等宋媗答话,便扭身一跳,只喊了句“等我”,就一路小跑着远了。

宋媗扒着窗沿直盯到沐玘跑得没影才不再看了,一低头方发现,原来沐玘刚才一直是站在一堆废弃的砖块上同自己说话。她矮下身,转而瞅见地上的怪箭。于是顺着桌椅溜到地上,拿了箭,又爬回桌面,将箭来回在手中把玩。只见那箭翎让阳光一照,于黑褐色中金光隐现,油光水滑,似是金雕翅羽制成。她忆起外曾祖母府中家臣孟大厍伯伯同她讲过,羽箭最佳便是取金雕翅尾之硬羽制翎,稍次一些的则用鹘雕之羽。太祖有制,只宫中近侍,皇亲贵胄才可使金雕羽箭,他人不得擅用。像是宋媗外公闵铖当年盛势,却也只给府中家臣配上等鹘雕羽箭,不敢僭越。她心道:“沐玘说他外公是英国公,想来这英国公一定是个很大的官衔,不然他家也就用不得金雕箭了。”她又捏上那偌大的箭头,软软腾腾。大抵是沐玘家人怕他射箭伤人,把铁镞拔了,绑的棉花续的红布包。

她刚吃了那两块糖,这会子反而胃中烧灼,更觉饥饿。跟沐玘说话时倒不觉得什么,现下剩了自己独个,直感倦意袭来,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她手攥怪箭,蜷在桌上,一壁想睡,一壁又担心沐玘不再来了,心中七上八下,只剩眼皮打架,没撑一会儿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眯了多久,只听窗棂上“咚咚”几声轻敲,宋媗立即惊醒,向窗外探看,果见沐玘,不由得一阵欢欣。沐玘臂上挽个布包,手脚并用,爬上砖堆,气喘吁吁道:“我没骗你吧,就说一定回来找你。”他甫一立住脚,旋即将布包拆开来,现出琳琅满目几样京式细点,有佛手酥,茯苓糕,玫瑰饼,椒盐酥等。糕点甜香袭人,引得宋媗一劲儿的咽口水。窗是死窗,窗格又太小,沐玘只好将糕点一块块递到宋媗手中。七八岁孩子的饭量没有多大,如此食下几块,也就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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