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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林向西家里这条狗是当年开废品站时收留的,跟他们七年了。以狗的岁月计算,应该已经老迈。一条流浪狗最后能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终老一生,这是它的福分。它或许能够理解恩情的含义,一直以来都以它的忠诚和温顺守护着这个庭院的平安。既使有母狗的诱惑,它的追逐也不会离开院子十丈。如今老到戒了色念,更少有走出大门的时候,这或者也可以叫着颐养天年。然而就在这个年关,一场屠杀即将展开,它则是这场屠杀的开刀对象。

小年刚过,黑洼村口贴出了一张告示:近年狂犬病流行,为防患以未然,政府强令限量养狗。黑洼是全县挂了号的重灾村,为此特悬赏杀狗。凡在两日内上缴死狗一只,勿论大小一律补赏现金三百元。年后乡里将组织打狗队进村灭狗,彼时狗尸统一火化掩埋,分文无补。黑洼村党支部、村委会告示。

黑洼素有养狗传统,据说两百年前黑洼是个狼窝。黑洼的祖先逃难到这里,发现这是块福地,便撂下挑子不走了。要在这里生息繁衍首先得把狼群撵走,祖先们四面放火,烧了狼窝,狼群被迫撤离。但它们不甘心,总是伺机报复。为了抵御狼袭,黑洼的祖先大肆养狗。此风代代相传,延续至今,从未发生过集体屠杀的事情。如今林向西一纸告示,要对狗大开杀戒。黑洼的老一辈人纷纷站出来抵制,坚决不允许屠杀自家的狗。但林向西现在是青年人的领袖,他的话在老一辈人中可能找不到几个响应者,在小一辈人中可是一言九鼎。况且他说自杀有三百块补助,被杀分文不补。杀与被杀都是一条命,却有价值的不同。即然是这样,或不让它们死得有价值一点?老一辈人说,你们就相信他的鬼话。小一辈说,向西哥上任以来说的哪句话沒有兑现?老一辈人语塞。

林向西深知在黑洼发动一场杀狗运动的阻力有多大,他决定先杀自家的狗。他家只有一条狗,黑洼只养一条狗的人家不多,大多数家庭都有两条以上的狗,按说杀不到他家来。但杀狗告示是他颁布的,要想两日内完成杀狗计划,他必须带这个头。杀自家的狗也有阻力,这个阻力倒不是来自他父亲,而是来自他儿子。他儿子小西是骑在狗背上长大的,对狗的依恋不比对他的依恋差。要杀狗,得避开儿子。林向西安排梅子这天带儿子上街买衣服,狗像是有预感似的,跟定了小主人,怎么撵都不回去。儿子说,妈妈我们带上大黄吧!这条狗长一身缎子一样光洁的黄毛,当年梅子就是一声“大黄” 把它唤进废品站的。梅子知道今天要对大黄执行死刑,心里不忍,但必须配合。街上人多呀!带上它丢了咋办?儿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喊爸爸把大黄栓住吧!梅子说,好。林向西拿来绳子,还沒走近,大黄早抖成一团。梅子小声说,它像知道似的。林向西说,胡扯!它是一条狗。大黄冲林向西“汪” 地叫 了一声,像是抗议对它的蔑视。林向西把绳子从中间挽了个活套,喊:儿子捉住它。儿子在大黄的背上拍了一下,喊:卧倒!大黄一双前腿跪到地上,浑身像筛糠似地颤抖,拼命地摇着尾巴。林向西忽然想起摇尾乞怜这个词,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

大黄是在村口公开行刑的,这也是一种告示。奉命对大黄执行死刑的是夏雨派来的两个楞头青,林向西把绳头交到他们手里以后也走了,吩咐他们完事了直接把狗尸背到企管会去交给夏雨。林向西刚一走开,大黄突然扭头咬住了绳子,随即往地上一趴,任怎么踢怎么踹死活不起来。楞头青见大黄跟他们耍赖,玩劲上来了,把绳子往肩上一背,拖起大黄就跑。大黄趴在地上,四只利爪抠着冻土,剩下的劲都用在牙齿上。只要咬紧绳子不松口,绳套就勒不到脖子,这是狗的聪明,也或者就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楞头青背着大黄狂奔了一阵儿,渐渐显出狼狈。一只狗虽说不重,但它的四个爪子抠进冻土,增加了不少阻力。另一个楞头青接过绳子继续跑,如此轮翻上阵,绕村三匝,拿定主意要把大黄拖死。全村的人都出来围观,有人鼓掌助阵,有人扼腕叹息。还有人跺脚唾骂:人畜都有个年节,你们太残忍了,会遭报应的。楞头青才不信什么报应呢!有报应的话坏人早死绝了。有吗?

围观人群中有不义气用事的,对楞头青说:何苦呢?这么拖它遭罪你们也遭罪呀!不如给它来个快的。楞头青说,它死咬着绳子想快也快不了呀!围观的人说,要它死还不容易?找个榔头来。于是满世界找榔头。有榔头的听说是拿去砸狗,死活不借。又有人出主意:石头也砸得死它呀!于是又满世界找石头。石头还没找到,大黄嘴里的绳子嘣地一声断了。咬断绳子的大黄摇摇晃晃站起来,憋足劲一抖,附在它身上的雪屑矢雨般向四周飞射。围观的人群呼啦啦抱头躲避,铁桶般的围墙就出现了溃口。等抱石头的人转来,大黄已经夹着尾巴溜了,雪地上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足迹。

从刑场拣回半条命的大黄没有像人们意料的那样远走他乡,而是在村外绕了两圈又回来了,这是狗的不聪明。狗对于家的执著原来远胜于人,明知有凶险却没有选择逃避。换了是人,早留得青山在了。林向西得知大黄没死,赶紧给梅子打电话,让她带着儿子在街上多蹓几圈,一边急着赶回来补救。

大黄躲在柴禾垛里,地上的一串血色足迹出卖了它。林向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大黄,但大黄藏得很深,掏不出来也唤不出来。林向西没辙,只得把柴禾垛掀了。大黄情知逃不脱,又一次乖乖被束。林向西把大黄牵到院外,因为有过一次教训,牵它的时候没有将两个绳头合并,一头拖在地上。等在门外的愣头青拾起地上的绳头,喊:拉!两个绳头同时反向用力,像拔河一样。大黄只来得及呻唤了半声,舌头就吊出来了。它的前腿落不了地,只有后腿在地上拼命挣扎。一次一次地反复腾跃,每一次腾跃都让拉紧绳头的两个男人大臂发麻脚下踉跄。一条垂死挣扎的老狗既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站在一边观战的另一个愣头青想替换下林向西,喊:老板我来。林向西说,好。就在他们交接绳子的一刹那,大黄逮住机会又扭头咬住了绳子。楞头靑想把绳子从狗嘴里扯出来,频频发力,大黄的一颗牙齿和绳子一起被扯断。绳子断了一头,绳套就松动了。大黄透出一口气,再次奋力跃起。可惜还有一头绳子牵制着,跃出去的大黄重重地摔在地上。由于牵制的作用,大黄摔下来的时候完成了一个票亮地甩尾,这下和牵制它的楞头青面对面了。只听它恨了一声,随即腾空而起,像子弹一样射向牵绳子的人。林向西大喝一声:大黄!同时向凌空的狗横撞过去。狗被撞飞出去,林向西也扑倒了,就扑在狗的身上。狗的身子在林向西的肘下,林向西的脖子在狗的嘴里。只要它的上下腭完成一次咬合,林向西的脖子就会被它尖利的门齿刺穿。但它犹豫了,它的兽性还沒有被逼到向主人下口的程度。它的犹豫给了主人机会,林向西脱离狗口站起来。一个愣头青喊:老板脖子流血了。林向西抹了一把,手上的血迹并不重。那是在狗的门齿上划伤的。狗的口腔里留下了主人的血腥,为此而惶恐。它爬到主人面前,呻吟着舔主人的脚,一边舔一边殷勤地摇着尾巴。这是在向主人赔罪,乞求宽恕。就在这时候,一块麻袋片披在了它的身上。麻袋片很厚,一下子把头捂住了。一个人的膝盖跪在它的脖子上,双手摁住它的头,接着后肢被强力拉直。它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任人踢踹,任人在它身上跳舞。它的肋骨被踩断了,五脏六腑被踩烂了,它没有挣扎的余地,只能悲惨地呜咽。这时候有个人说:别让它叫唤。它听出这是主人的声音。接着就有一双手像铁钳一样箍紧了它的长嘴巴,它真的连呻唤都不能了,只能伏在冰凌上无助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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