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徐池便明目张胆地跟糖花在一起了，当然，依旧必须瞒过老师的耳目。
六
临近高三那年的三月份，气氛变得紧张。徐池和糖花被叫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询问有关早恋的问题。
徐池想不通，是哪个没品的居然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但他却深深明白，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承认的，就连教导主任也说：“你们难道想在这个时候被开除？”
不，他不想，至少他不希望糖花被开除，他扭头看看糖花，她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他又想起里昂为了保护糖花忍辱负重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疼。
诶，里昂？他突然瞪大双眼，脑海中满是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字。
后来果然出现了这样的传闻，就跟当时，徐池在办公室猜想的一模一样，据说是里昂怀恨在心，表面装做不在意，其实背地里想办法报复。想想也是，是个男人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抢走。
这样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终于让徐池确定了心中的判断。他冲到里昂寝室，里昂正在看书。徐池二话没说，推开窗子，把queen扔了下去。里昂慌张地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去，queen被瓦片砸得稀烂，就像是《南京！南京！》里被日军扔下去的婴儿，血肉模糊。
那天徐池终于跟里昂大打出手，两人都被关了禁闭。徐池死咬牙关不肯承认早恋一事，为了让教导主任高抬贵手他补充说道：“不管我们是否早恋，我们都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他是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的，忍辱负重让他眼里满是泪光，通红的脸也在轻微抽搐着。
教导主任眼下一想，说：“好吧，你们回教室上课去吧，高考就在眼前了，抓紧，老师也不想毁掉你们的前途，就看你们自己有没有觉悟了。”
打了一架之后，徐池算是与里昂彻底划清了界限。原本还因为他善良的品质而想要跟他做哥们儿，现在看来恐怕是难了。
再后来，三天的高考结束了三年的悲催生活。领毕业证的这天，糖花偷偷找到徐池，神秘兮兮地从包里取出一个朴素却很用心的礼盒，放在了徐池的手心里。徐池打开盒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围巾？这不是你当时在织的那条吗？怎么会……”他想说的一定是，里昂那里为什么会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这条围巾我很早就织好，就等着高中结束的时候，送给陪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糖花顿了顿，语气变得煽情，“人家都说你吊儿郎当没正经，可我知道，你是个特靠谱的好青年，我能感受到你的细心，也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我，让我能顺利度过这几年，我觉得我很久很久都不会忘记你。”很久？可能是一辈子吧。
可他们俩并没有写下更多续集，而是随着高考的结束，各奔东西了。
七
也是到了多年之后，徐池才通过糖花口中得知，当年，她真的没有跟里昂在一起过。
里昂虽然孤僻，却也跟其他男生一样有心仪的女生，而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糖花身上移开。于是，他偷偷地跑到较远的商店，买了跟糖花一样的毛线，默默织就，然后送给糖花。他以为这样能被糖花喜欢，可糖花却恰恰不喜欢对方太迎合她的喜好，于是在那晚，她约里昂到树下见面，把围巾还给了他，并说了声，对不起。
——徐池原以为是里昂抢走了他喜爱的人。
大二那年的高中同学聚会，徐池跟大家伙喝得昏天黑地。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两三年前，彼此间没有距离，如胶似漆也并不过分。
接近十一点，敬腾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像当年那样环住徐池的脖子，借着酒意坦白道：“兄弟，我想了好久，好久，还是想要跟你道歉，其实高三那年向老师告密，说你和糖花在交往的人，是我，因为我也很喜欢糖花，只是你没有察觉罢了，你生我的气吗？”
——原以为是里昂从中作梗，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我不生你的气，只是我知道，有一个人，比咱们俩都要更喜欢糖花。”徐池满脸平静，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他早已看得平淡。
“哦？是谁？”
徐池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淡淡地笑了笑，把外套搭在肩上独自出去透气。
沿途走到了7－11，里头依旧灯火通明。他走到里昂曾驻足的那个书架，翻开一册关于植物的书，看到了“与《这个杀手不太冷》中同款的植物”。
这正是与里昂的queen一模一样的植物，下面的注视中写道：
名称：银皇后
学名：Aglaonema commulatum cv.Silvcr Queen徐池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最后一个词汇上。
——原来并非是里昂自封为王，而是那盆植物本身的名字，就是queen。他是多么尊重一个植物的生命啊，从不像别人那样自私地改掉它们的名字。
原来……原来……原来。
原来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内幕和真相，那么我终于能在故事的最后告诉你，其实我就是徐池。大学毕业后，我依旧处处风光，可是心里始终搁不下高中的那些人。
老同学听我这样说，总是贱笑道：“你一定是在想念糖花吧？”
不，其实我最想念的，还是那个抱着植物到处走的里昂。特别是在那次同学聚会之后，我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也终于敢承认，我在心里，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好朋友的。哪怕我欺负过他，恨过他。
我开始嘲笑起自己的故作坚强，那不过是希望人家看见我的时候，总觉得我是无敌的，是被温暖包围的。而几年之后的现在我才明白，时刻保持坚强，并非成熟，敢于承认自己的软弱，才是步入成熟的标志。如果当时我能对自己坦诚一些，或许从高一时便能追到糖花，或许我和里昂早就成了至交，或许，可怜的queen也不会命丧我手……这种无能为力一般的煽情是我不想再继续的，任何残缺的故事，都需要有人来将它修缮完整。不如让我们放弃流泪，将这故事的最后一笔稳稳地写下吧：
徐池站在路灯下，把拇指和食指圈成嘴唇的形状，轻轻吻了上去。
他哭了。
他听见自己的青春呼啸而过。
（选自《微微》2012年10月）
天使之所以会飞翔，是因为……
流水冷然
一
兰若琳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就听见班上如同炸了锅一般，她走进去，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同学们看见她，不禁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然后飞快地低下头，佯装看书。
兰若琳没好气地环视一周，抱着刚从老师办公室抱过来的厚厚一叠作业本，“啪”一声直接往讲台上一放，昂着头气鼓鼓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哼，一定是李佳凝搞的鬼，想在在下个月的班会上“弹劾”我的学习委员身份。是你们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了。作业本我也不发了，你们自己上去拿吧！”兰若琳心想。
提起李佳凝，兰若琳气就不打一处来，事情还要从上个礼拜说起。那天兰若琳心情大好，穿着舅舅从国外给她寄过来的米色公主裙去上学，一路上大家是用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她。兰若琳高昂着头向教室走去，推开门却赶上李佳凝在擦黑板，粉笔灰扑簌扑簌地落在了兰若琳的新裙子上。
兰若琳很嫌弃地白了一眼李佳凝，没说什么。没成想，李佳凝竟满脸堆笑，用她沾满粉笔灰的手顺势将她拉到她身边。兰若琳气急了，不顾经营多年的淑女气质，高声喊道：“李佳凝，你个乡巴佬，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李佳凝的手瞬时像被电击到一般，没来得及收回去，就那样愣愣地停在了半空中。她没有想到兰若琳会忽然生那么大的气，什么也没说，捂着脸回到了座位上。
那天班上的气氛很奇怪，兰若琳并没有迎来班里同学艳羡的目光，大家好像没有看见她的新裙子似的，竟然全跑到李佳凝身边嘘寒问暖去了。
兰若琳暗下决心：李佳凝，咱俩的梁子这次算是结下了。
二
令兰若琳没有想到的是，李佳凝这个乡下小妮子竟然深得班主任喜欢，风头甚至盖过了自己。
一天班上来了一个语文实习老师，那天教室后面坐了一排学校领导还有很多老师在后面听课。上课的时候，老师环顾一周说：“你们推举一个声音最好的同学起来带领大家读一遍课文吧！”
兰若琳心想：这还用推举吗，初二3班谁不知道，我是校园广播的首席播音员呀。这是多好一次在新老师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呀。
她捋了捋头发，坐直了身体，就等着大家喊出自己的名字了。
没想到大家喊出的却是李佳凝的名字，兰若琳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不敢相信明明自己的普通话是最标准的，可大家却推选出了一个刚从乡下来的柴火妞。
兰若琳决定站起来毛遂自荐：“老师，我是学校的播音员，我来带领大家朗读这篇课文吧。”
实习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那好，这篇课文你们俩就分角色朗读吧……”
兰若琳瞥了一眼李佳凝，她竟跟没事人似的对着兰若琳笑了一下。
李佳凝好像是因为有点紧张的缘故，声音发抖还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兰若琳的声音清亮动听，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从心头流淌而过。
兰若琳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可是念到中间一段的时候，她愣住了。自己昨天晚上偷懒，没有预习课文，这一段里有好多生字都不认识。没办法，看来只有硬着头皮读了。
“我看见夕阳里一个羸（ying）弱的老人……”
班上的同学哄堂大笑，兰若琳红着脸，不敢抬头。
那节课兰若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只记得实习老师表扬了李佳凝，然后隐晦地提醒兰若琳以后要养成提前预习课文的好习惯。
兰若琳心里很是懊悔，本想自己展现一下自己的，没想到这次又让李佳凝出尽了风头。
下课的时候，李佳凝来找兰若琳。兰若琳骄傲地把脸扭向一边，没有理她。
上英语课的时候，李佳凝传过来一张纸条。兰若琳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第一句竟然是：“若琳，我刚才小声提醒你了，那个词读羸（lei）弱的……”
兰若琳一看，更生气了，拿着手上的纸条站起来说：“老师，李佳凝上课不认真听讲，给我传纸条，影响我听课。”
英语老师的严格可是出了名的，果不其然，英语老师很生气地说：“李佳凝，你下课直接来我办公室！”
兰若琳很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李佳凝，哼，谁让你刚才取笑我来着。
李佳凝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望着窗外，任同学们怎么逗，一句话也不说。
一阵风从窗户外面出进来，兰若琳看见衣衫单薄的李佳凝微微地颤抖，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固执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兰若琳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了一下，李佳凝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她的竟然有一丝心疼。不就是弄脏了自己的一件衣服么，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兰若琳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悔意。
三
班主任林老师在班会上说，下个礼拜班里要组织一次春游，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大家一听要春游不禁高兴起来，开始热络地讨论起来。
“去森林公园吧，有山有水，还可以野炊呢！”
“去动物远吧，听说最近从外面引进了好多小动物呢！”
“去后山吧，后山的花儿都开好了，各种野果子现在也可以吃了，而且小河旁边还可以烧烤呢！”
……
最终大家决定去后山烧烤，那天兰若琳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一直都不敢在学校穿的高跟鞋，偷偷抹了一些妈妈的唇彩。兰若琳充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离李佳凝远远的。
到了小河边的时候，大家都围着李佳凝转悠。只见，李佳凝很熟练的找柴火，熟练的翻烤食物。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肉就好了。
李佳凝手里拿着几个烤肉串递给兰若琳，兰若琳没客气，接过来就是一顿大快朵颐。没想到，这个李佳凝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么，兰若琳心想。
吃完午饭，大家都很“自觉”地去河里玩耍，捉小鱼去了，只留下李佳凝一个人在那儿收拾残局。
小溪里的石头太滑了，兰若琳穿着高跟鞋，不太方便去，可转眼一想，不去就得留下来打扫“战场”。于是，她穿着高跟鞋跟大家一起去小溪里摸鱼去了。小溪里各种颜色的小鱼在石头之间游弋，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兰若琳拿着矿泉水瓶子，俯下身子正要捉一条银色的小鱼，忽然脚底一滑，整个人都掉进了小溪之中。大家见状，都笑作一团。兰若琳狼狈不堪，从水里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膝盖也磕伤了。
兰若琳只好一个人坐在岸上，看着其他同学玩，一瞬间，兰若琳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孤独。衣服都湿透了，风一吹，兰若琳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这时，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兰若琳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佳凝坐在了自己身旁。
兰若琳没好气地说：“谁要你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都联合好大家在下礼拜班委会选举上弹劾我了吗？李佳凝，你将来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说罢，收拾好包，便一瘸一拐地下山了。
李佳凝没有解释什么，她从后面追上去抢过兰若琳的包。她担心兰若琳嫌自己烦，就隔开一段距离，在她身后跟着。
四
班委会选举的时候到了，兰若琳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演讲报告，迈着轻盈的步子登上了讲台。讲完的时候，班上同学都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班主任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都跟梦幻似的，并没有出现大家“倒戈”的局面，李佳凝竟然都没有竞选，这真的在兰若琳意料之外。
没有任何意外，兰若琳继续担任初二3班的学习委员。只是，开完会的时候，班主任林老师很神秘地跟兰若琳说：“你这次可要好好感谢你的好朋友——李佳凝哦。”
兰若琳彻底有点搞不懂了，难道自己这次连任学习委员与李佳凝有关？可是，她好几次当众让李佳凝下不来台，按理说她应该很讨厌自己才对啊。
放学的时候，兰若琳带着一肚子疑问找到了林老师。
林老师笑着说：“若琳，你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就是性子太急了。上次，李佳凝拽你过去是因为看见你的衣服吊牌没剪，想把你拉过去提醒一下的，结果你让她当众难堪。还有，你那次赌气不给大家分发作业本，其实是李佳凝在跟大家商量怎么给下个月过生日的你制造一个惊喜呢。你这学期的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次能够连任也是李佳凝跟我求情的呢。”
兰若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连她自己都忘了下个月的生日了，李佳凝竟然都记得，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老师意味深长地盯着说道：“若琳，你应该像一朵花，开出来让他人赞赏。而不是把自己弄成一株仙人掌，擦肩而过都会令别人遍体鳞伤。”
林老师忽然问道：“若琳，你知道，天使为什么能飞翔吗？”
兰若琳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老师顿了顿，接着说：“天使之所以会飞翔，是因为她把自己看得很轻很轻……”
兰若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自己身边一直都潜伏着一个天使，那个天使就是——李佳凝。幸亏，这一切知道得还不算太晚……（选自《少年交际与口才》2012年7月）
假想敌
春晓
一
“卢姿，你真的什么都不吃吗？”汤汤食指与拇指掐着一只甜馅糯米团，在卢姿面前晃两下。
“我才不会吃这种劣质的甜点，你知道的，我只吃安娜苏家的点心。”卢姿手持一面带水钻的克里斯汀的化妆小圆镜，照自己的眼睫毛，它们被刷得又卷又翘，从镜子里，她看到汤汤不以为然地冲其余两个女生一笑，耸耸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