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揽胜
海百川初来乍到，对梨木湾的一切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在表哥的陪同下，游览了梨木湾的山山水水，领略了这里的旖旎风光。
梨木湾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这里绿树成荫，一片青翠。村前的龙河从黑熊口出山后飞流直下，形成了一挂瀑布落入响潭。响潭深不可测，随着龙河水的注入，翻滚着浪花横溢而出，咆哮着弯弯曲曲向南滚滚流去。
表兄弟二人朔河而上。河谷两岸盘旋曲折，奇石罗列。谷底水中的顽石似卧牛、像龟甲。也有园的、扁的、竖的、横的，大小不一，高矮嵯峨，错落有致；其色彩斑斑驳驳，调子极其丰富——黑、白、灰，红、黄、兰，橙、紫、绿天然成趣。潺潺流水，满谷满坑，源清洁流。蓦然看去，好像一条爬行在谷底里的七彩长龙。
海百川不禁赞叹道：“河谷两岸简直就像一个天然的奇石馆，这些石头如果放在大城市里，就都值钱了啊！”
许心农道：“咱这儿，奇形怪状的石头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海百川道：“好可爱呀！这里山岭重叠，树木苍郁，一派景象，真让人流连啊！”
许心农道：“看起来，你挺喜欢山山水水的？”
海百川道：“是呀！在大城市里哪能看到如此美好的大自然景色，太美了，太迷人了！”
俩人边看边聊，前边一山水雾缭绕。一道飞瀑俯冲而下，跌入龙河。许心农告诉表弟道：“这座山上有个筛珠洞，这股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海百川颇感兴趣地道：“上去看看。”
於是，兄弟二人弃谷登山，顺着羊肠小道攀登而上，来到筛珠洞前。这里杂树丛生，形成了一道绿屏翠障。洞外是一个约有二十多平米大小的平台，，被筛珠洞里流出来的水冲涮成为左右两部分。
许心农告诉表弟道：“之所以叫它筛珠洞，因为洞口也只有筛子口那么大，再加上洞口水雾缭绕，水珠飞溅，蔚为奇观。”
海百川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不由赞叹道：“如此一个去处，真乃人间仙境，梦幻世界啊！”
这时，日正中天，他俩个一路赶来浑身汗津津的。许心农招呼表弟道：“百川，把衣服脱了进洞洗澡！”
俩人脱了衣服钻入洞内。海百川一进洞就兴奋得叫了起来：“喏！绝了，洞内别有洞天呀！”他泡在水里，观察洞内的情景。这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水面上热气蒸腾，空气里迷漫着浓浓的硫磺气味。水深齐腰，水温足有摄氏四十多度。洞内约有三十平米左右，其形结构奇特，说方不方，说园不园，完全是原始的自然状貌。洞顶犬牙交错，水珠像淋雨一样从上面喷洒下来。洞壁上还有海碗粗一个水眼，哗、哗、哗地往外流水。海百川称奇地赞道：“难得的一个天然温泉啊！这是梨木湾一大奇景！”
许心农见表弟兴致很浓，告诉表弟说：“我们这一带广泛地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走进梨木湾，
另有一重天。
风光无限好，
梨树满山川。
响潭吼，龙河弯。
筛珠洞洗浴一奇观，
鹰山常年白云绕，
山神庙雄居山腰间。
男人长的不起眼，
姑娘个个赛天仙。
海百川听了连声叫好，他躺在温水里，细细地回味着这首民谣。一幅雄秀的山水画卷浮现在眼前，便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太美了啊！梨木湾竟然有这么多引人入胜的风景，你们这儿简直是个世外桃园啊！”
许心农道：“今天你就好好领略一下我们梨木湾的风光吧！”
海百川道：“这是一个天然的风景区，只可惜太偏僻、太闭塞了啊！”
许心农见表弟对梨木湾是如此地看好，便兴致盎然地对表弟道：“我们这儿广泛地流传着这样一个极富浪漫色彩的神话传说——相传在远古时代，嫦娥偷食了长生不老仙丹，匆匆逃走。后羿发发现后，便紧紧地追赶。嫦娥逃到了人迹罕至的梨木湾，发现了这个筛珠洞，就在洞内洗了个澡。后羿也追寻到了梨木湾，嫦娥一急之下，就从这里升腾奔往月宫。后羿再也无法追赶了，便搭弓射箭。他对准嫦娥一箭射去，嫦娥挥动长袖一拂，将射来之箭拂落。她身上披的彩练也随之飘落，彩练落入山谷，幻化成了龙河。后羿之箭簇落入黑熊口，把地面扎了个无底洞，幻化成了响潭。这时，嫦娥从月宫往下界一看，见后羿伤心、失意、焦急、无奈地望着月宫。她想起了与后羿昔日的恩爱，不由得泪水涟涟。嫦娥的泪水幻化成了白朦朦的细雨撒落人间，她擦泪的白纱巾也随着泪雨飘落，白纱巾落到了梨木湾，幻化成了一片盛开着白花的梨林。嫦娥对后羿情不自禁地喃喃地道：“离别了，永远地离别了啊！”后来的文人骚客就根据这个典故写出了多少千古绝句来形容梨花。常见的有带雨的梨花或泪雨梨花等。后来，人们对吃梨也很讲究，两个人不能分吃一个梨，否则那就意味着分离。据说望月峰就是后羿羽化的。这究竟是真是假，仅仅是神话传说，根本就无法考证。”
海百川听了哈哈大笑，他摇了摇头道：“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有意炒作。不过能把这些自然景观和神话传说联结在一起，却也妙趣横生，耐人玩味啊！看起来，民间蕴臧着丰厚的古文化，有待发掘和整理。”
许心农又给海百川介绍了筛珠洞。他说：“如今的筛珠洞不仅是梨木湾的一大风景，而且也是梨木湾最热闹的场所。白天，这里是女人们的天地，洞内洗澡，洞外洗衣服。她们在这里尽情地欢乐；她们在这里谈天说地；她们在这里发布新闻——从娘生娃满月到婚嫁丧葬；从风流轶事到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题材相当广泛，内容极其丰富。人人津津乐道，个个兴致勃勃。在洞内洗澡的时候，更是肆无己惮地打情骂俏，舆论着黑白胖瘦：说什么现在人都爱的是瘦女人。听说城里的女人都减肥哩！减啥肥哩？我就喜欢胖人。人说十个胖子九个福，只怕胖子是瘦尻股。嘻嘻嘻！咯咯咯……这样的场合，使人流涟，诱人向往；到了晚上，这里便成了男人们的世界，男人们到这里主要是为了洗澡。当人们把干了一天活累得粘乎乎的身体泡到温水里的时候，感到无比的舒坦，非常的惬意。晚上的筛珠洞里好像烧开了锅似的——粗旷的桄桄乱弹，伴随着掌声和吼叫；粗野的笑骂，夹杂着开怀的畅笑；谝闲传、抬杠不亦乐乎。他们也谈天说地，舆论村上一些人和事，争辩激烈，明辨是非；有时候也舆论一些风流轶事，来上一点低级趣味，尽谝一些男盗女娼，风花雪月……这一切构成了梨木湾人夜生活的交响乐章。”
海百川哑然失笑，连声叫绝。赞叹道：“这种野调无腔的陋俗，粗野而不失淳朴。”
许心农有感而发地道：“梨木湾因为有了这个筛珠洞，洗衣洗澡都方便。梨木湾人也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这多年来，梨木湾一直被评为县上的卫生模范村。梨木湾人也以此引以为荣。”
海百川道：“这都是梨木湾人得天独厚嘛！”
他二人洗完澡后出了筛珠洞，穿好了衣服，站在一棵亭亭如盖的柿子树下，迎着山风纳凉。极目远望，四周群山巍峨，起伏连绵，气势恢宏。许心农指着西北方向一座突兀而拔的高峰道：“那就是望月峰。”
海百川一看还真像个人站在那里翘首望着兰天，不由得赞叹道：“太神了，太美了啊！”
许心农指着东北方向一座插天而起的巍巍大山，告诉海百川道：“那座山叫鹰山，上到鹰山上一揽群山小，站在山顶上，你就会感觉到你站在天上了！”
海百川见鹰山上白云罩顶，气吞山河，不禁向往地道：“那咱们现在上鹰山好不好？”
许心农道：“鹰山离这儿还远着哩，改天我一定领你去爬鹰山。”
离开了筛珠洞，靠右走拐了个弯儿，迎面一山隔沟对峙。半山腰上有一古庙，青砖青瓦，筑有红色宫墙。从这里通往对面山上架有一座铁链子悬空桥。桥下流水滚滚，如临万丈深渊。许心农走在桥上，脚步稳健，如履平地。海百川一踏上悬空桥晃晃荡荡地悬乎极了。他往桥下一看心胆俱裂，毛骨悚然。当他硬着头皮走过悬空桥时，已经是气吁喘喘，大汗淋漓。
山神庙门前挂着《梨木湾小学》的校牌。整个庙宇分为上下两个大殿，中间跨有厢房，是一座典型的中式古建筑。屋脊上飞檐走兽，结构雄伟。室内雕梁画栋，壁画生辉，富丽堂煌。许心农告诉表弟道：“清乾隆年间，省上督军曾经用梨木湾的梨给皇上进过贡，皇上品尝了梨木湾的梨后，龙颜大悦，盛赞梨木湾的梨汁甘而味美。此后，省上每年都要用梨木湾的梨进贡。为此，皇上拨款为梨木湾敕修了这座山神庙。从此以后，人们便把梨木湾盛产的梨叫贡梨。这座庙昔年香火鼎盛，是山村人朝拜礼谟的地方。解放后，这里便成了梨木小学的所在地。”
海百川不禁盛赞道：“这座山神庙是梨木湾的古文化，贡梨的历史也这么悠久，这是梨木湾人民一笔可贵的财富！”
从山神庙朝下走，山下便是梨木湾。龙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儿，给这里留下了上千亩沃土。这里梨树成林，蔽日遮天。海百川看着这一眼望不透的梨林问表哥道：“这么大的梨林每年要出产多少贡梨？要卖多少钱呀？”
许心农叹了口气道：“把贡梨拿出去卖钱，这是全村人梦寝以求的愿望。可是卖给谁呀？梨木湾交通不便，几乎与外界隔绝，运又运不出去，吃又吃不了，全都遭踏了。文化革命那阵，有人提议毁林种粮，遭到了全村人的反对。梨林是梨木湾的风脉！没有梨林哪儿还有梨木湾？”许心农感情地接着道：“远在民国十八年遭年馑时，梨木湾人以靠梨林存活下来了。一九六一、二年************的时候，梨木湾人又依靠梨林渡过了难关。梨木湾人把梨林看成了命根子，祖辈人爱林、护林成了风气。这片梨林的形成究竟有多少年了？谁也说不清楚，也没有史料可以考证。据传说至今，人们每年都要对梨林中老龄化了的梨树进行更新换代，人们把被挖下来的老梨树解成木板，用毛驴驮到山外去交易。梨木板运到山外去就都成了香饽饽，普通人家把它买来做成案板很合用。在梨木案板上切菜剁肉，刀刃剁伤案板后，刀伤很快地就又复合上了，所以，女人们都喜欢用梨木案板；梨木板一旦运到大城市里那就更吃香了，美木家可在木板上搞木刻。雕刻家在木板上雕刻浮雕，用来装饰古建筑、雕琢屏风用……这样，每年源源不断的梨木板从这里运往山外，满足人们对梨木板的需求。由於这里盛产梨木板，久而久之，人们便把这个地方叫做梨木湾了。这也是梨林能发展到了今天这个规模的重大因素之一，所以，梨林才能发展到了今天这个规模。贡梨个大、皮薄、肉厚、汁甘而味美，是水果中的上好佳品，因给皇上进过贡而得名贡梨，远近驰名。自从我当上了村主任，就一直思谋着打开梨木湾通往外界的通道，把贡梨推向市场，销往全国各地，使梨木湾人民尽早地脱贫致富。可想归想，现实是严峻的。梨木湾没有这样的人力和财力呀！现在全国都在改革开放、开发经济哩，面对着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我心急如焚，咋个干？老虎吃天无法下爪！镇政府已经下发了通知，后天让我将随镇农业经济开发考查团南下取经。这可是个学习的大好的机会。回来后，我定要带领梨木湾人民打一场经济翻身仗！”
海百川听了不由得对表哥肃然起敬，一个诚朴的农民有如此远大的胸怀，难能可贵！便鼓励表哥道：“有志者事竟成，为弟相信你在党的政策指引下，一定能把开发梨木湾经济这条道路踩出来！”
许心农道：“谢、谢，你对哥的信任！”
俩人转悠了大半天，虽说都有点累了。可梨木湾的山山水水却令海百川如痴如迷，乐不思归。他好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贾府的大观园，眼花燎乱，目不遐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