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说完话，坦然地躺下，侧过身，闭上了眼。
韩局长平生第一次犯了难。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他却无力受用。
如拱手让人，他真还有些舍不得呀！但是，二十多年了，自己身上说不得嘴的老毛病入津上京求医告佛百般调治一点不解决问题，这又该是个如何了结呢？
不能等了，是该听她的，应该有个彻底的解决办法才对。
韩局长推推三姨太如玉般的胴体，央求着说：“小三，我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唐突，我向你道个歉好不好呢？我打定了主意，就照你说的办法去做吧——你心里肯定早已有了小九九，你那个可人他是谁？”
“我小小的就跟了你，这么些年下来你也应该懂得我，我不是个背地里做暗事的人。你扪心自问地好好想一想，我的话没什么错吧？”
聪明的三姨太向韩局长王顾左右而言他，没直接回答韩局长的问话，也没透彻地说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从心里深处感觉到了自己全身的别样舒坦，脸变得红彤彤的，在似明似暗的床头灯光下，她那娇羞妩媚的神态动人心弦。
“不错，是这样。我对你没一丁点的不相信。”
韩局长逢迎着三姨太，急急切切地答。铁定地讲，平时，韩局长虽然表面上狂妄不羁，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至少在当下他俩商量的这件事情上，韩局长所表现的态度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能相信三姨太早已经有了的那些筹划和谋算呢？你也太有些想当然了吧？此时，韩局长沾沾自喜，自我感觉说不上有多好。他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三姨太雪白腻凝的大腿上，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可身上的阳刚之气荡然全无，没有一丝一毫的男性激情，像个石头人。
“我跟你出去应酬，见过的那些臭男人们倒是不老少，没有一个能上得了我的眼。咱身边就有现成的，不过得下一番气力才能成功，到时候你可别吃醋噢……”三姨太试探着，选择着措辞，倍加小心地说。
“他是谁？你快些说嘛。”韩局长催促着。
“车夫李泡！”三姨太的脸完全成了一块大红布。
“他？他……”
“怎么？不行？”
“你是不是早跟他……”
“又来了，睡觉，免谈。谈下去准没好。”三姨太在自己的腿上用劲拨拉开韩局长的那只烟熏火燎的臭手，背对他安然地侧身躺了过去。
韩局长也躺在了床上，在上面翻来倒去地烙着饼，过了足足有十多分钟吧，他下了最后的决断：“我的好小三哦，你别得理不饶人吗？我的小可人嗳，咱就照你的话去做总行了吧？可是，你跟他只要有了男孩，我立马让那个小王八羔子滚他娘的蛋！你有了男孩之后，他和你要敢接着还藕断丝连，继续跟我耍拳脚，我拿你是问。”
“事情是明摆着，是咱们在求人家。人家忠厚，老实，本分，人家又不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人家也没做出过亏欠你的事。你可不能雨没下风已来，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倘若他与我真有了孩子，你也不能对人家丧良心，去做什么大动干戈的缺德事。当下，你对住镜子瞧一瞧自己，看看你那副凶暴样，准能自己把自己也吓上一大跳。要不咱抱养上个男孩算了，省得麻烦。”
三姨太翻过身来，粉红嘟嘟的脸蛋与韩局长的那张马脸相对而望。她软言软语地规劝着自己的男人，并且用无所谓的腔调说。
“要像你说的那么轻巧，我早就抱养上了。不行，在老爸那儿这么做是交不了差的，他要的是亲骨血。”
“这么做也不是亲骨血。他能认？”
“咱不是在用高招哄他吗？好，咱的大主意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地想辙做事吧。”
听自己的男人下了最后决断，三姨太钻在被窝里兴奋得忍不住地乐。
李泡看的戏、听的书多了，对男女之事早已谙悉，二十三四岁的一个青壮好小伙，早已在梦中常常有想入非非的事。如梦里有了和三姨太媾和的事情，第二天见了她，他的脸就烧烧的，很有些不自然，走路都没精打采的。三姨太对他不薄，他不敢明想更不敢明做丁点有亵三姨太的事。
三姨太的胆子小得宛如一只小鸟。暗地里，她跟李泡经常说，她是屈于韩局长的势力，不得不被他霸占的。三姨太是个正派女人，乐善好施，怜贫惜弱，经常尽自己之所能扶贫济困。这么些年下来，李泡总见她帮扶人，还从未见她做过任何下作之事。知识女性就是和那些轻贱得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下三烂女人没法比！
李泡跟上三姨太学了不少本事，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是他的大恩人。
有一天傍晚吃过饭，李泡把三姨太外出的其他一应事项早已准备得停停当当，正在楼下专心一意地擦拭着黄包车，只等三姨太下楼出来好外出。
突然，二楼的凉台上传来了三姨太银铃似的声音：“李泡，你快一点上楼上来。
我今天哪儿也不去，我跟你有话说。”
几年来，三姨太的生活规律李泡摸得熟熟的，若是没有特殊情况，她每天晚上都是要外出的。今儿不知是咋一回事，他感到有些奇怪，莫非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他摇摇头，加以了否定。他心里想着、掂量着，磨磨蹭蹭地放好抹布，慢吞吞地进了客厅。
三姨太在二楼的楼梯口弯着腰朝客厅叫：“李泡，你上楼来，上楼来。”
李泡很少上楼，上面是韩局长和三姨太的天地。如果韩局长不在，多涉足是不好的，他清楚得很。李泡见三姨太叫他上楼，很有些犹豫。
“你上来吗？磨蹭个什么劲吗？你是非让我下楼去拉你才成吗？”
三姨太见李泡站在客厅木木的，非常着急地放开声喊。
李泡见推脱是不行喽，慢慢地拘谨着举步往楼上走。
三姨太在楼口迎着他……
“哇——”上了楼口，李泡吓了一大跳。三姨太袭一身半透明的睡衣，全身上下隐秘的地方半遮半掩着，这么样一个美轮美奂的女人胴体他平生还是第一次目睹，他吓傻了，直愣愣地瞪圆眼睛望着三姨太，就是挪不开步……
三姨太见状，咯咯咯地首先笑了笑。随后一改笑容，挽住李泡的一条胳膊，哀婉凄美地说：“现在家里就咱俩人，闲杂人都叫我打发走了。这是个机会，咱俩好好叙叙家常话。你知不知道，我这可是在求你呢？”
二楼的格局和楼下没有什么区别，正对下面的客厅亮间做书房，过书房的左手就是韩局长和三姨太的卧室。
三姨太欢欣鼓舞地挽着李泡的一条胳膊往书房走。李泡的心吓得在咚咚咚地狂跳，两条腿不听使唤，在打着颤。
“哦哟，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男人家，在我这么个小女子面前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我难道能吃了你不成吗？”
三姨太大大方方地用右手挎着李泡的胳膊，探身的左手像无意很自然地蠕动向他的下身，那地方……“哇——”三姨太长长地尖叫了一声，身子梭梭乱颤，慌不择言地语无伦次起来：“我的小泡弟哦，这、这、这，这不就对了吗。我快要倒啦，你能不能把我、把我，你，你快，快……”
李泡什么也不再想，什么也顾不上喽。他猫腰猛地一下子托起了三姨太那妙不可言的柔软身子，跨过书房，腾腾腾的几大步早迈进了三姨太和韩局长的卧室。
……
颠鸾倒凤地胡乱着几经折腾，三姨太舒坦得要死，满足得要命。她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嘴里不住气地连声说：“小泡兄弟，你真好！我真有福气哟！今儿，是你，你，你让我总算当上了彻头彻尾的真女人，你……”
李泡紧紧地坐在三姨太的身边，茫然地忏悔着说：“三姨太，你的话太有点折煞我了，我真应了话本上的那四个字——色胆包天。我刚才做下的事已经丢失了一个好男人应该遵循的做人操守，做得伤天害理，灭绝天伦，我真对不起你。
我得赶紧走。你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和床铺，韩局长回来见了可不是玩的事，弄不好咱俩都得死……我真是喝了胡麻油，迷了鬼心窍；吃了熊心豹子胆，胆大妄为。你看咱俩都做了些啥嘛！”
李泡捣着床铺，懊悔不迭……
三姨太见李泡没完没了地说着忏悔的话，也不安慰和解释什么，只是闷声不响、沉着冷静地穿着自己的衣服，不慌不忙地拾掇着凌乱的床铺。一切收拾停当后，她既宁静又恬适还缠绵地再一次紧紧地搂住了李泡，生怕他马上要离开自己。她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起来，小手坦坦然然地在李泡身上做起了小动作，做着做着，她已经又一次地怎么也撑不住自己的那种劲……
李泡挣脱着说：“三姨太，你真的不要命了！真想死啊？咱俩做的这件事情叫私通，出了岔子可怎么得了呢？你……”
三姨太忽忽悠悠地说：“我的泡小弟哦，这种事情咱俩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地停下。我一个小女人尚且不怕，你怕个哪门子吗？从今儿起，我是真的再也离不开你喽。瞧好吧，只要你听我的，准出不了事。”
李泡还是不放心，却丢不下三姨太那雪白、滑腻和香溢满身的胴体，那柔嫩的胴体，真令他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神魂颠倒啊！能把人活活地熔化掉！他本来计划着想要挣脱开三姨太马上就走，又舍不得，他配合着她，用他那圆润有力的两条胳膊把她更紧紧地搂住，两只手在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温柔地抚摸起来，两个人又滚到了床上。李泡什么都忘了，又一次地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当他俩整理好衣衫，坐在楼下的客厅品茶时，怎么那么巧，韩局长姗姗地回来了。
李泡到底做下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忐忑不安地站起身向韩局长告辞：“局长，你回来了？你们该休息啦，我也该走啦。”
韩局长笑呵呵地说：“也好，你下去吧。”
李泡刚出客厅，韩局长就迫不及待地扑到三姨太的身边，急切地问：“小妖精，怎么样，你迷住他了没有？“三姨太装成有苦说不出的样：“比你也强不到哪，不是个好角色。慢慢来吧，他怕得要死。没动事就跟你一样……”
韩局长自作多情，虽酸楚却豁达地笑笑说：“对，是得慢慢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我相信会哄住他，跟他会成功的。”
“但愿吧……”三姨太越发装成了无所谓的样子。
以后的一个多月，与李泡同病相怜的三姨太为了用好韩局长她给的天赐良机，也为了遮堵家里那些杂役们的眼睛和耳朵，干脆和李泡在外面租了房子去幽合。他们像初婚的新人，沉浸在人生幸福的极端里，蜜月中……
三姨太终于怀孕了。
三姨太是舍不得李泡的，但又怕韩局长加害他。趁一次家里没有闲杂人，她比较矜持却完全是为李泡着想的悄悄跟李泡倾诉衷肠：“泡弟，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咱俩的骨血。当下，你一定得听我的。为了你的安全能做到万无一失，你要打点好自己的行装，做好随时离开小站的各种准备。如果我生下了孩子，是个男的，你非走不可。不要和任何人打招呼，走了就是，你千万千万要记住。
如果是个女孩，事情还有救，你再等我做另外与那个韩姓局长周旋的安排。我的话说得够明白了吧？你听清楚了吗？你可得万万万万要记死我的话呀，万万大意不得哟。泡弟，我确实不能害了你，你如果有个什么好歹，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喽，这辈子我想安生活，恐怕也不行哟。”
李泡的脑瓜天生下来就绝顶聪明，再加上这些年的生活历练，他对什么事情的判断常常能做到准确无误。三姨太外秀内慧，善良无比。她既然这么巴巴地嘱咐自己，说明事情非同一般，绝非他原来的想象，他已经多少有些回过味来喽。在回住处的路上，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好姐姐，跟你这样温婉灵动的奇女子相好一场，我这辈子也值啦，也算享了人生的大福。不管咱俩的事情是什么背景下的复杂原因所产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听你的，把你的话也记死了，你放心吧。”
在住处，李泡想起了韩局长和他老爸的另一次谈话。
当得知三姨太确实有孕后，韩局长把他老爸专程接到了警察局，还是当着李泡的面，跟他老爸诈诈唬唬地说：“古语讲，‘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爸，苍天不负有心之人，您老积德积福，三姨太不负您老重望，她真的有喜了。”
“你的眼睛太拙，性情也不管用，你的话我不信。你让小三赶紧下楼来，我一瞧就能让你的谎话不攻自破。”老爸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信心地说。
“我的好老爸哦，您怎能不相信我的话呢？好，我让她这就下楼来。”韩局长朝楼上喊，“小三，你下楼来，赶紧地让咱老爸仔仔细细地好好瞧瞧你，他老人家想得个实底。”
三姨太已经有孕两个多月，可能是妊娠的缘故，脸上出现了浅浅的孕斑，也有些消瘦。
老爸见状大喜过望，坐下起来了好几次，老泪纵横地说：“小三啊，你可真给我们老韩家立下大功喽。我老汉因为你，就是当下去死，也能瞑目喽。”
三姨太不动声色地说：“爸，这是儿媳妇为韩家应尽的责任。有功可不敢讲。”
韩局长的老爸高兴得中午喝得酩酊大醉，是兴高采烈的狂妄劲气，他是嘴里不住气地唱着河北梆子回了泊洼。
李泡算是把事情彻底想明白了。他知道，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之间如果发生了感情纠葛方面的事情，从中所产生的怨恨，双方必然要处心积虑地用报复的手段来解决，那是很可怕的。在《水浒》里，石秀替杨松处理潘巧云的那个姘夫和尚所使用的计谋和手段极其高明和残忍，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自己是一棵小草上接的一粒篦子，别说高超的计谋和残忍的手段，就是连雕虫小技也没资格去谋划，舞枪弄棒的事情更没有能力去做。因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恶狼，所以，自己再怎么对三姨太有多么的狂热和迷恋，现在也必须对她撒手。他还知道，他之所以能与三姨太平安幽媾这么长的时间，原来是那个韩姓局长处心积虑的算计。要不是三姨太数语道破天机的谆谆提醒，现在自己心中已有了底数，可真够危险哦，弄不好再过一段时间，自己真要跳进那个诡计多端的韩姓局长挖好的陷坑里喽。
遵照三姨太的巴巴嘱咐，李泡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在他的住处十分用心地收拾着自己马上就必须离开小站的行装。衣服等杂物他拣好些的包了一个大包袱，主要是为了裹藏积攒下的三百多块银元。收拾停当后，他没敢等三姨太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悄没音的在一个漆黑夜离开了小站，在廊坊坐上了往北平方向开的列车……
果然，韩局长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布置人做着开销李泡的事，只等孩子落地就要动手。当得知李泡已偷跑得没了影，他跟三姨太说：“小三，这小子还识趣，早早地溜了。我没收拾成他，我赔得大发喽。”
李泡已经离开柏村五年多了。在火车上，想着五年来的经历，五年来发生过的人和事，他百感交集，自言自语地在心里说：“我由一个不懂得多少事情的孩子，终于完完全全的长成个大人喽。爷爷的尸骨已然收不回来了，唉——”
他长长地叹出一声之后，自己问自己，“这该怎么说才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