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完这句的时候，扭身往窗外望了一眼，皓月当空。那轮明月格外的圆，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汉代的某个夜晚，也是中秋节，身处塞外的王昭君也曾望着这轮明月潸然泪下……因为她也有父亲、母亲、兄弟、姊妹，然而她只能在大漠深处遥望着这轮明月寄托自己对家人的思念。我可以自信地说，我所言不会有假，因为有这轮明月可以作证，只是这轮明月经历了万年轮回，人间多少的悲欢离合它已习以为常了，有些不屑。
写到这儿的时候，我感到，历史的长河是那么的短暂……
2006年10月7日星期六夜
漓江上，那难忘的眼神
冬天的季节，是漓江的枯水期，那些远道而来的游客，不得不到中下游的杨堤乡坐船游一段漓江，而且不能到阳朔，游一段后还得返回到杨堤，旅游的质量大打折扣。我九十年代初游过漓江，那时在漓江市区就可下船游览，水源充沛。现在和那时候相比，简直是两个漓江。看来即使是在南方，冬天和春天或夏季是不能相比的。你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力量，所以那句人定胜天的口号，虽表达了人类战胜自然、困难的雄心壮志和极佳的勇气，但战胜老天爷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
船返程的时候，游人们的心情和来时相比复归于平静。尤其像我这种人，早早的就呆在船舱里看报纸了。突然间，一阵骚动，人们急速地往窗户边靠拢。我就靠在船的窗户边，扭头望窗外一看，岸边一个小伙子穿着汗衫、短裤，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最上端有一绿色的像网蝴蝶一样的网兜。我以为是有游客的东西掉在水里了，岸边的年轻人帮游客在打捞东西。我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年轻人并不是在帮游客打捞东西，是在为自己打捞东西。我看到有的游客往江里扔钱，有十元的，有一元的。开始，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是在岸边的浅水里跑，网住钱以后装在裤兜里，网住食品比如香蕉、橘子后扔在岸上，继续追赶游船。
随着江面的开阔，船离岸边远了，要想网住东西，必须靠近船。年轻的小伙子便到了齐腰深的水里，行走起来十分的吃力，赶不上船的速度，离船就远了，不得不退回到岸边急跑上几步，再进入水中。
虽然是在南方，不像北方那样的寒冷，但在隆冬的季节，泡在齐腰深的水里，我看到了那年轻的男子，面色有些青紫。我担心他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扔在水里的不光是钱，一个大的白色的塑料袋子不知被谁扔在了江面上。男子费力的往前挪动，当他费力的把塑料袋网住的时候，江面的水快要齐胸了。他艰难地后退了几步，到浅水区，把竿子缩回来，掏出塑料袋子，把塑料袋解开来看，竟然是一袋子吃剩的橘子皮之类的东西，我的心有些愤然，为那位不懂事的游客。但那年轻的男子竟然毫不生气，也不气馁，扔掉袋子继续往前跑，边跑，边用眼直愣愣地望着船上的人们，由于此时水面窄了，小伙子离船较近，我看到了小伙子眸子里释放出的眼神，有乞求、渴望、甚至有些贪婪……也有无助。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了，我不知道应该责怪小伙子，还是应该责怪游客。责怪小伙子吧，可能在这大山里挣钱是件不容易的事，要不是困难，在这数九寒天的水里泡着肯定滋味不好受，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如果我责怪游客，可能大多数人出于好心，不能容忍的是有的游客不扔钱倒也算了，竟然扔垃圾逗乐。
那个小伙子终于远离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是刚才看到的一幕影响了我的心情，还是冬日里风景惨淡的漓江破坏了我的兴致；我的心境竟然异常的恶劣。眼前我喜欢的《南方周末》也无法进入我的眼帘。
突然间，人们又是一阵骚动，在船的右侧，又出现了四五个手持竹竿的人，有三四十岁的女人，有十五六的青春少年，在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我的心又一次深深地被刺痛了。
儿子说了一句话：爸，他们并不穷。
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个小孩儿还烫着头呢！
是的，那个年龄最小的男孩儿，一头长长的秀发，发梢烫成了淡淡的金黄色。修长的双臂举着长长的竹竿，只是脸上没有少年的英姿与活力，他脸上呈现出的表情和那些成年人别无二致：一脸的青紫，好像牙关还在上下哆嗦。我的心有些悲凉……和漓江的水一样冰冷，我的身躯仿佛也在冰冷的漓江水里泡着，我的心就渐渐地生出一些悲哀了……
此时，我听到游船上那个年纪大一些的服务员，大声地说：你们别往水里扔钱，出了人命你们是要负责的。
……
这次漓江游，由于是冬天的季节，正是枯水期，漓江的山水不能尽显其美丽的一面，然而那漓江上仿佛是职业化的捞钱的年轻人的那特有的眼神，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它比漓江的风景更使我难忘。
我可能没有特别的原因不会再来游漓江了，假若如果有一天再来，但愿我不再重逢那难忘的眼神。
2007年1月18日星期四
哭泣的希拉穆仁草原
从中原郑州乘飞机到呼和浩特不到两小时的行程，当飞机从呼市的上空飞过时，再有一个多小时就接近午夜。呼和浩特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瓷板，而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火如镶嵌在黑瓷上的珍珠，绚烂、璀璨，光彩夺目。走出机场的时候，我嗅到了草原的气息，那牧场上特有的马粪味道，凭我的经验，我知道是我神经过敏的缘故。和朋友联系，他们晚上住在离呼市最近的希拉穆仁草原。说有三十公里的路程，告诉我必须在明天八点以前赶到希拉穆仁草原和他们会合，这样可以避免影响他们的下一个行程。
登记完住宿，我便到总台详细了解情况。总台的服务员告诉我，到希拉穆仁有九十多公里，大概需接近两个小时。他们所讲和朋友的说法大相径庭，这样加深了我的顾虑。我只好再详细地了解情况。走出机场宾馆想在马路上拦辆出租车，等了好长时间才拦了一辆，司机说不能去，不过可以帮我联系一辆。但最终没有联系成，说不想去。但我注意到他联系的时候，他问对方时：你去不去召河？为什么不说希拉穆仁而是召河，我顾不上这个疑问，我必须先解决车的问题。机场偏僻，感觉出租车不太好打，我又返回机场候机大厅，找机场的旅行社，旅行社有明天八点开往希拉穆仁的旅行车。最终他们帮我找了一辆小巴车，他们小小地宰了我一刀。但没有办法，人有时候得学会挨宰，这是自然的法则。
临走的时候，我询问为什么希拉穆仁叫召河？他们摇摇头，不知所云。
第二天当我到达希拉穆仁草原的时候，虽然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希拉穆仁草原沙化严重，足以影响了我的游览兴致。我内心知道，如果不加遏制，人类的贪欲无限制地膨胀，倒霉的仍是我们人类。
在朋友们骑马的间隙，我问一个当地的牧民，希拉穆仁为什么叫召河，他木讷地摇了摇头。当我问他第二个问题时他做了果断的回答：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小时候，那时候的草长得很高很高！
为什么现在这牧场会成这个样子。
他毫不犹豫地说，过多地放牧。
普通的牧民们也知道是过多地放牧……我无言以对，这是谁都暂时无法解决的矛盾。
我和朋友们一样，在已不能叫草原的草原上“策马狂奔”一阵，体验了坐在马背上飞奔的滋味。不巧的是短短的几分钟骑马，我的屁股被马鞍磨破了一点。如果说我的屁股过于娇嫩的话，我感觉我的心灵更显得矫情，不是吗？草原沙化关我屁事，为什么独独影响到我的心情？
在我第三天游览昭君墓的时候，趁朋友们上墓顶游览的时候，我终于解开了我的疑虑。我询问了一位专业人士。她告诉我：公元1727年，也就是清乾隆三十四年间，在希拉穆仁草原席力图召建属庙“普寺会”，自此后俗称为“召河”，召河从此得名。并告诉我席力图蒙古语意为“首席”或“法座”的意思。
呼和浩特翻译成汉语为“青色的城”，也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我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告诉我，呼市在汉唐时期是中原地区开展对外交通的重要通道，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远古的“大窑文化”遗址。
大窑文化记载着人类旧石器初期到新石器时代晚期人类活动情形，被视为无字天书。但我只能与此擦肩而过，因为朋友的旅行车队没有规划这条线路，因为我们必须具有“团队精神”。这时候我倒羡慕朋友提到的那位徒步旅行的王博了。只是不知他是否在进行心灵的旅程？还是为旅游而旅游？
大窑文化同期的动物有鹿、真马、鸵鸟、羚羊、原始牛、虎，现在呢，连草都稀疏了，更别说动物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得到的不少，但失去的也更多。
悠久的历史文化，古老的神韵能被文字所记载。然而青青的希拉穆仁草原的青草是无法记载的，它只能在我们人类的呵护下，才能一岁一枯荣。否则古人的“离离原上草”只有靠文字的记载了，那真是我们人类的悲哀。如果希拉穆仁草原上的草能像我在天空俯瞰呼市的灯光那样一片繁荣，那倒是我无限向往的！
希拉穆仁草原，我还会来吗？
2006年10月6日星期五下午
夜闯“库布齐沙漠”
写下这样的题目，有些夸张，但表明我当时的一种心态。
为了能够找一个野外的宿营地，大家已经耗到了天黑，但仍没有找到。到了鄂尔多斯的旅游区响沙湾的时候，那里的篝火已经燃起，小伙子们欢快的舞蹈伴着强劲的音乐节奏营造出晚会的气氛。当热情消退吃完晚饭的时候，我们开始寻找住宿。在响沙湾旅游区的宾馆，小姐告诉我们已客满。没有地方住。只有沙漠深处的宾馆还有位置。
多远？
大约有五六公里。五六公里就是沙漠深处？疑窦丛生。
我和朋友担心的是他们所说的宾馆是一个什么性质？是私人开的？
因为旅游经验告诉我，坑人的事太多了，但我们又没有好的办法。返回鄂尔多斯太远，虽然大家都带着帐篷，但又没有合适的扎营处。同来的伙伴有的已经决定住在车上了。我的朋友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他的一声，走！决定了要住在沙漠上的决心。
然而，带路的人迟迟不能过来，我内心有些打鼓，既然是他们自己的宾馆，为何如此的拖拖拉拉？我又和服务员强调，如果没有办法住，我们回来必须退款。那个腼腆的服务员说可以。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一辆小型的沙漠车匆忙驶来，这就是给我们带路的车。
我怀着忐忑的心坐在车上，心里想坐在沙漠车上的两个年轻人会将我们带到一个什么地方？
穿过一个河谷，驶上了对岸的一个高地，没走多远，就是一个突兀的沙丘，前面的沙漠车轻易地驶了上去，朋友驾驶的三菱越野吉普一下陷在了沙丘上，是不习惯沙丘、还是驾驶技术的问题、还是动力不够。
正当我思考之际，越野车轰鸣了一阵终于艰难地驶上了沙丘，接下来的是真正的进入了沙漠。如果不是前面有车带路，你很难分辨哪是路。前面的沙漠车以极快的速度行驶。我们的车在后面紧追慢赶，还是被甩掉了。面对夜色中茫茫的沙海正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辆沙漠车又转了回来寻找我们。在沙漠里穿行了约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一处简易但造型独特的排房前。
终于有些放心了，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糟糕。这儿是一处全新的建筑，是那种三角形的建筑，用木板建成的。看得出来，是专供来旅游的人居住的。只是宾馆的服务员缺少经验的缘故，本来一件正常的事，她们的扭捏和她们服务得不到位而加深了我的疑虑。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要不是朋友坚持，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放弃今天晚上在沙漠里的住宿。面对不错的居住条件，我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我们一致认为我们的运气不错，和大部队相比等于我们先行住进了沙漠。
夜晚，我出来方便的时候，沙漠上的风呜咽作响，有一股肃杀的气氛。
这特定的环境一下把我拉到了我的少年时期。我和爷爷曾无数次地住在山上。晚上那山风吹着黄草，发出尖厉的嘶鸣，犹如怪兽的嗥叫。我曾卷缩在爷爷的怀里盼着到天明。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到有些凉意。白天还穿着汗衫，晚上的确感到有些寒冷，仿佛进入了初冬的季节。躺在被窝里，感觉身体有些发紧，好在太累了，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看了看表，近五点了，窗外仍是黑乎乎的。又在被窝里迷糊了半个多小时，窗外有一些变化。我躺不住了，摸索着穿衣，来到了室外。我站在一个沙丘上，东方有些亮光。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住的房子，心里有些释然。这些新房子的形状全是三角形的，想来是为了防风的缘故（这使我想到小时候集体看梨园住的房子，我们不叫房子，叫“鞍子”。可能形状近似于马鞍的形状）。全部漆成了乳白色，在这空旷的高低起伏的沙漠中，却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天渐渐地亮了，我开着车在沙漠里兜了一圈，在沙漠里开车和油路上开感觉不一样，没有路感，特别的费劲，车的动力仿佛都被沙漠吸收了。
感觉就如人在海绵上行走一样，软绵绵的。
东面的天幕被拉开了，金色的、有些暗淡的光从云彩中渗透出来，我的心情有些昂扬，我等待着日出，站在一个沙堆上，我仰望着、等待着那轮熟悉而又陌生的太阳，心里升起的是一种新鲜感觉。我回头看到朋友们也走出了木板房，随着的是一连串的欢声笑语和小孩子的尖叫声。
当我再一次向东张望的时候，东方已成了一片金色，远方的山梁上一溜电杆高低起伏参差排列着走向远方。我忽然想，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礼物，给人类以生命的养分。那排列着、壮观的一溜走向远方的电杆，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也可以说是人类的第二个太阳。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电便成了我们的第二个太阳。
当太阳升起，天光大亮的时候，在细腻、光滑的沙丘上是有几道生命的印迹，我不能够确定是哪一种小生灵留下的足迹，就是这一溜小的印记豁然使我感动。在这严酷的生存环境中，他们竟然能够存活下来，人类的智慧是人类幸运，而它们却不能够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
我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包括沙漠里的小草。我对它们充满了敬意，就是因它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得以多姿多彩。
……
当我回忆起这趟旅行的时候，点滴的记忆全部被激活，我知道旅游的意义和价值在什么地方！住在库布齐沙漠中的一夜，已经储存在我的“硬盘”里。
草写于2006年10月6日
修改于2007年1月1日
《印象·刘三姐》之印象
阳朔本不计划再游览了。当听说晚上在漓江上有实景演出张艺谋的《印象·刘三姐》时，我终于没有抵制住内心的诱惑，和朋友们决定晚上一起去看演出。去之前我想，冬天的夜晚在寒冷的漓江边上待一个小时，有人看吗？
当你租上一件黄大衣进场的时候，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你才知道张艺谋的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