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晚上到家后便开始挑灯看账本,核对了近两年的账目发现数目都对的上,横向对比之后也没发现大问题。
她干脆又往前查了一年,这回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小双,你一夜没睡啊?”杨氏起床看到外面灯还亮着,出来一看女儿果然还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
“娘,你起来了。”程双这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
杨氏一边洗漱一边道:“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昨个儿那么晚才回来,又折腾得一夜没睡。”
“帮朋友对个账。”程双合上账本,揉揉眼睛,起来伸了个懒腰,恍惚间有种还在大学熬夜写论文的感觉。
她赶紧洗漱了一下,随便吃了点东西,跟杨氏打了个招呼,跟着银锁的车一起去镇上了。
程双到宝兴斋的时候,陆韫还没起床。
他睡眼惺忪地被伙计叫醒之后,听说是程双来了,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洗漱,换上衣服开门出来,一脸尴尬地说:“双丫头,这么早啊!”
程双举起手里的账本晃了晃:“师兄,账本的问题查出来了。”
“这么快!”陆韫眼睛一亮,但是看见程双的黑眼圈,皱眉道,“一夜没睡吧?”
“小意思。”程双发现账本的问题之后就处于格外兴奋的状态,拉着陆韫直接进屋道,“这鬼地方连点儿娱乐活动都没有,天黑就睡觉,简直无聊死了,有个账本看倒也有意思。”
“你这还没工作就有职业病了。”陆韫回身关上房门。
两个人谁都没看到的是,过来叫陆韫起床的小伙计一直藏在转角处,听着两个人说什么账本,然后才悄悄地去了前面铺子里。
程双喝了口茶,把账本和自己记录的纸都拿出来,摊开对陆韫道:“前年的账目是正常没有问题的,细节经得起推敲,数目也没有问题,账本的问题是从去年年初开始的。”
“你看这里。”程双指着纸上的一行数字,“这是去年正月到上个月,每个月的数目,开始只是盈利的逐步减少,然后渐渐小额亏损,最后就是大幅度的亏损。你猜猜,亏损的原因是什么?”
“经营不善?定位不明?宣传不足?服务态度不好?遇到恶性竞争?”陆韫胡乱猜测道。
程双神秘地一笑,晃晃手指道:“都不对!”
她将账本往桌上一拍,翻着自己做过记号的几页让陆韫看。
“刚开始我只看了今年和去年的账目,的确像是经营不善导致的逐渐亏损。但是——”她话锋一转,“当我又把前年的账目过了一遍之后,问题就出来了。”
“什么问题?”陆韫看着程双白嫩的手指飞快地翻着账本,指尖点着一个又一个数字,只觉得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有人在挪用公款!”程双见陆韫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这才将最后答案揭晓出来。
她笑得意地说:“做账的人勉强也算是个高手了,账面做得很漂亮,只查流水是看不出问题的,不过我是谁啊!”
“他最开始做得还算谨慎隐蔽,但是后来他食髓知味,手越伸越长,账面上就难免会有做不平的时候,在加上每年之间的横向对比,很容易就看出问题了。”
陆韫把视线从她的手指上挪开,靠在椅背上道:“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但这账本我是真看不下去,不过我信得过你,你说是这样肯定不会有错。”
“小心以后被我卖了还给我数钱!”程双笑得眉眼弯弯,把账本和桌上摊开的纸张都收起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先不着急。”陆韫看看时辰,起身道,“一会儿请人吃饭,走吧。”
“请秦皓?”程双挑眉道,“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要说什么事儿你也知道,顺便吃饭。”陆韫说着解开身上家常的袍子准备换衣服。
“喂喂,师兄!”程双抬手捂住眼睛,手指却分得很开,光明正大地偷看,“青天白日、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
“不错,成语会的还不少。”陆韫披上外袍正在系腰带,听了这话差点儿笑喷,“少装了啊你!”
“既然我都看到,那我就只好对你负责了。”程双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陆韫挂上扇袋和玉佩,扭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程双道:“求包养,会暖床!”
“恶意卖萌是犯规!”程双捂着鼻子抢先出了屋子。
午饭依旧是在醉仙楼,程双上楼的时候无语地想,清河镇难道只有这一家店能吃么。
两个人在雅间里,两茶壶的水都快喝光了,秦皓才姗姗来迟。
秦皓进门,身上带着一股子脂粉气,脸上还有点儿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一副刚从哪个温柔乡里爬起来的模样。
他一屁股坐在陆韫对面,翘起二郎腿道:“陆大少爷怎么有功夫请我这种小人物吃饭。”说罢目光就扫向了一旁的程双。
“请秦公子来自然是有事。”陆韫不喜欢秦皓看向程双的目光,开口就直奔主题道,“你可知道林老爷在养外室的事儿?”
秦皓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扭头看向陆韫,面露嘲讽地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的确是有外室,孩子都挺大了,那又如何?陆公子这是要去打抱不平还是去告密揭短儿啊?”
不等陆韫说话,他继续道:“其实这件事儿林夫人早就知道,外头那宅子还是林夫人拿钱让我娘去帮着置办的呢,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只有你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才会跟天塌了似的。”
“你们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元景的感受么!”陆韫沉着脸道。
秦皓撇了撇嘴:“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瞒着?还不都是为了元景。”
程双听得来气,冷冷地说:“的确,你们有钱人三妻四妾都不叫个事儿,但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抬进门,偏生要搞这些歪门邪气的勾当。还以为瞒着儿子就是为儿子好?真是笑话!”
“呦,这位是?”秦皓乜斜着眼睛朝程双上下一打量,“我说什么戳你肺管子上了啊?还是说你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私生女?还是打算去给别人当小老婆,结果人家只肯让你做外……”
秦皓话没说完,陆韫已经忍不住要打人了。
但是程双的手比他还快,一壶茶水全泼在了秦皓的脸上,啐了一口道:“我们只是替林元景不值,这么多年被人蒙在鼓里,还一心以为自家父母相敬如宾,父慈子孝呢!”
秦皓抹去脸上的茶叶,双眸喷火地盯着程双,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往外挤道:“你敢在元景面前说半个字,我让你生不如死!”
陆韫一拍桌子怒道:“你跟谁这么说话呢!”
程双起身道:“师兄,咱们走吧,有人这么不识好歹,也用不着跟他商量什么了,我就不信,离了他还办不成事儿了!”
秦皓抬手拦住程双,阴沉着脸道:“不把话说清楚就想走?”
“不想好好说话的是你吧?”程双毫不相让地说,“我们请你吃饭,找你来商议事情,你听我们把话说完了么?你以为你以为的就真的是你以为的么?”
秦皓被她最后这句话绕的有点懵,脸上明显地露出迷茫的神色。
“林元景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保护得太好了,所以都十六七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他眼中的生活根本不是真实的生活,而是经过你们的美化和修饰,刻意呈现给他的一个美好的世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根本经受不起任何打击,所以你们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不美好藏起来,以为只要他看不到,那么他就是幸福快乐的。”
“真的是这样么?”程双毫不客气地指着秦皓鼻子说,“他不会永远都是个婴儿,能够活在你们的保护之下,他会接触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有好的也会有坏的。但是很遗憾,因为你们十几年如一日自以为是的保护,他根本没有辨别好坏的能力,在他眼中所有人都高洁的如白莲花一样。”
“你们能保护他一辈子么?等他真的上当受骗,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程双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陆韫的茶杯仰头喝光,把杯子往地上一摔,“如今那私生子已经开始有目的地接近林元景了,他还兴高采烈跟人家做朋友呢!这就是你们一手酿成的苦果,如今已经有人端到他面前,想逼着他吃下去了!”
“师兄,咱们走!”程双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拉着陆韫就往外走。
“那小子去找元景了?”
“不但是找了,还弄了个小娘子来做仙人跳。”程双没好气地说,“偏要搞个外室女当街跪求负心汉的戏码,真是什么种就长什么心眼儿。”
秦皓一把抓住陆韫的胳膊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你怎么不管?平时把元景使唤得像个小跟班儿一样,还说近墨者黑,让他离我远点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来找我帮忙,别是挖了什么坑让我往里跳吧?”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林元景黑着脸站在门口,屋里三个人也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