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决不上这时代的当。那不要脸的已将吃喝拉撒均匀地分布给每一个时代
谁也不必深究：有了欢乐为什么在清华园又要多出一份额外的忧伤
这忧伤可以比喻为：雨水中整排整排倒下的自行车
静悄悄的八号楼与六号楼之间满满一书包火焰高挂在树枝上
由于时代的沉闷与无聊，请允许我将此诗稍作延伸：这忧伤
还可以比喻为：一书包闪电；一书包判决书；一书包月光；一书包冤魂和青草
诗歌诞生了尘寰与梦境，由于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的人实在太多
你希望看到一个正襟危坐的人：他的任务，不是论述鸳鸯的二律背反
不是论述所谓不杀一人即为罪犯，杀人如麻即为领袖的时代特征
而是——当一个喝多了劣质烧酒的民族宛若狂风中的灌木杂草
他站了出来，他名义上是登山队员，实际上却承担着潜海员的任务。向着清华园深处
他与她追求幸福时的表情有如赶赴刑场。一个地方的丑闻乃是另一个地方的荣誉
他组建的戏班子，始终在登山，从不干扰看海的人，至于打着花伞走下
流萤遍布的山冈也只是他的表象，他是个难以归类的人，不可摹仿的人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们暂且以这八个字总结他的前半夜；后半夜群鸟惊魂，群邑有忧
后半夜，他弹的是双凤阙舞的是千门柳，万里悲秋百年多病他在水中躲雨
在不可拯救的地方，他试图从石头深处创造出一个民族对正义的需求
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会猜到并且说出他没有表达出来的全部心愿
她会带回大量只忠诚于他的啄木鸟以治理从头到脚都出了问题的
伦理大树。没有他在连根拔起的海洋中创立新的道德海洋就不可能有潮起
潮落，就不可能有四季的轮回和我们的呼吸。但现在，我们却憋得慌
一切都被污染了——传说中鸟语花香的习惯势力只在另一个地方卷土重来
有人鼓着腮帮子混入清华园，春风春雨中吃着春药，腐败的乐趣赛过神仙
那个来自海淀区的雨中来客，把知识分子的嘴脸藏得很深
他知道我喜欢模糊的轮廓，我将认真考虑他提出的殖民地写作问题
他来的时候，云朵散发着青草气息，校园安静极了，只听得到校长的打鼾声
满园巧取豪夺的春色，天使们放飞的飞鸟飞进了缀满英文字母的垃圾箱
满园发育阶段的社会渣滓，不要以为它们不是另一个大海
有些话不可能是私刻公章的钟表店老板说的，也不是突然熄灭的长颈鹿
也不是松涛、桑麻和米酒说的，也不是妾心古井水或慈母手中线
春天来了，已经晚了；春风呀春雨，花在开，鸟在飞，人在坐牢
这个人，始终被小人们视为小人；这个人，始终被巨人们视为巨人
既生亮何生瑜？是生还是死？有了丁香为什么还要玫瑰？有了俄罗斯为什么还要美利坚
昨日之日，背景是桃花梨花；今日之日，背景是核爆炸的烟云
有些话不可能是婚嫁的或送葬的车队说的，也不是泰坦尼克号
也不是匪警电话：当两个蒙面人在接吻，当芝麻开门，当石头又滚下来
当你相信未来：纵火的少女们闯进圣殿，幼儿园推出一颗颗损公肥私的灵魂
有些话不可能是飞进高墙电网的蜂蝶说的，也不是由囚犯们
选出的监狱长说的，比如：盖宇宙之大，牢头狱霸唯上帝一人尔。因此，我们
千万不要产生越狱脱逃的思想，千万不要过早抵达解放之路
因为一个飞速前进的人离他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远。那么灵魂的拯救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去了，救不回来了；无须推荐，要去地狱的人是用不着任何介绍信的。
那么是谁在向生者介绍死，又向死者介绍生？是谁开辟了时光与虚无的新天地
是谁病得不轻念念不忘川瑾炎娃李丫小瑜主要是波波的情义
是谁贪图那暂时的慰藉仍在守望清华诗社全体成员的来信
是谁彻底抛弃了世界实体紧紧抓住了飘忽不定的幻影
干掉它！诗篇至此，桃花转述了瞎子瞎掉的全部过程和所有细节
有些话不是桃花梨花说的，也不是那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她的乳房
在你深不可测的清华园，两个月亮升起来，我承认了她庄严的乳房
但我决不承认这一首拙劣的诗，上述一切都不是我说的，也不是安娜
也不是一头栽进深渊的安娜说的，她说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但愿清华园的深渊让我说出我想说出的一切
再见——有人突然捂紧胸口：你去了，去向不明；你去了，一去不复返
200148雨夜
她的美惊醒了死者
01
五月多灿烂，诸神留下的垃圾被我打扫得一干二净
她和她们看到了我枕头上读者们送来的自编花环
而我几乎只看到她们中的她
我的君子兰在她的抚摸下多了一盆
我猜想她小小的手可以拎起一整个大海
为她明亮的眼睛，我换了一次血，并且刮掉了胡须
我还年轻呀，我多年轻呀，我几乎回到了初恋
小平房里翻滚着彩云般的花草的灵魂
我呼吸着，几乎忘掉了那些常来骚扰我的家伙
可见五月多灿烂，阳光像亲人们的肤色铺满道路
今日下午我跑到旷野上反观我置身其中的居所
呀，一切都不见了，一切都被五月的花草所淹埋
浓荫中，昨日坐在沙发上的她们尤其是她像船帆在摇晃
明日她又要骑车来看我，可今日我已生活在她的生活之中
02
她的美惊醒了死者
我是死者中最死的一个
由于生前在生者中爱得最深
她的美惊醒了我大脑中的祭坛
在月光下凡醒来的瓦片都是野玫瑰
凡野玫瑰都必然要献给她
她的美，她的美
即使我虚构出的美
再美也比不上她的美
惊醒了死者中最死的一个
这高于阿尔卑斯山的美极其危险
而我把危险让给了自己
03
我要在汹涌的波涛上炒一碗菜给你吃
生活就要开始，尽管我们的青春过于沉闷
我要把我的书斋搬进烈马一样的云朵，写下的诗篇
不是春雨就不是我的，尽管春雨中有一半是青春的泪水
我要把我的道路抬到更险恶的地方
在那里，自己的心灵就是教堂
现在我要把我的全部给你，先给你我的眼睛
它看到过太多的饥饿、背叛与杀戮
现在看到你的剧照：你举着梳子梳理
梳理着……无论梳理着什么你都在微笑
我要遮住你的美中不足，用我鸦片般对穷人的祝福
我要、我要在汹涌的波涛上炒一碗菜给你吃
吃下它：你就会远离市场、交易所和鸡毛蒜皮的校园
我要搂住你小提琴的腰肢，要你在大海边舞蹈、歌唱
我要你战栗，要你从我累累的伤痕上摸出生活的本质
我要你梳理、梳理我胸中这团疲倦的乱麻
我要你把我摁在用月光和雷电编织的藤椅上
我要你哄我入睡，不要让我过早从梦中醒来
04
我已看清他们的嘴脸，当然包括我自己的嘴脸
小瑜，巨大的梦想给我留下一书斋的碎玻璃
我写作，继续以忍辱负重的方式提醒大家
我写作，在世界上建立起一个失败者的形象
清华园的水，未名湖的风
看到银杏叶，看到了我喜爱的陈词滥调
而那喜爱新词汇的人已经忘了老朋友
你再也留不住，被螺丝钉拧紧的云朵又一次飘散
噢心碎，我快要疯了
为什么颂歌下的人们更没有指望
我曾经把你从星空中抱下来在重现的时光中
啊我的人民大学，那时候是生命的直觉在喷涌
小瑜小瑜，你已不认识我了
你和他们一样都不认识我了
噢心碎！我的疯狂又怎能进入历史
在他的怀里你是玫瑰，在我的胸中你是匕首
05
我是不是还活着？还在爱？在京城西郊
当我注视着你，同时想象你
同时想象天国的路障、验证与欺诈
暮色降临，黑暗像大笔遗产被我们继承
幸福？幸福仅仅是记住六月一日的那片丛林
我们坐在烈火上，像是石头的原形显露秘密
秘密？丛林上多少飞过的道路已经折断
也就是说，邪恶的事物已在若干公里之外获得胜利
而在丛林中，我们继续用不太规范的探索性语言交谈
该死的时间在我们身上涂抹原始森林和南非洲的浓绿
是的浓绿，我也在你的老家江西见到过：黑暗中的浓绿
在京城西郊，石头上人类的心灵至今没有形成
但恋爱的人在发光，踩过墓地的人手越抓越紧
但重要的是恋爱的人在发光，因此黑暗并不是坏事
从污水中伸出的辅导员的嘴脸也并不能吓住我们
我看到被世俗哲学弄浑的水上，拦腰挂起了你的忧郁的花园
繁茂的花草树木，丰富了我们对孤独的认识
我们还看到若干公里之外，汽车已辗碎大量梦想中的蝴蝶
06
说的就是那个辅导员，他在窥探，在随意闯入，扔下臭袜子
说的就是那个老讲师，他把欲望扩展到了妻子的背影后面
是升官发财的人们在百分比中促成了我巨大的贫困
哎多可怕！五月里好端端一个女孩将在父母挟持下忠于现实
将在寝室同学的叽叽喳喳中改写我的名字
现在我来到五月的旷野，天空涌动红白相间的富丽色彩
她冷酷的眼睛溶入翠绿的丛林中
这里没有榉树，但我要说她就是站在榉树下
一阵不明方向的风摇撼着穷画家朋友臆造的波普运动
欢乐时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父老乡亲
颓丧时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一种刑具
这里哪有什么树？只有我久久地伫立在旷野上
07
开始是一个手势：小瑜，请向受苦受难的人们靠拢
开始是一个手势：不要再和我谈论奴才的诗意和被阉割的艺术性
深巷与门户间有太多的陷阱，旷野和丛林中有太多的牺牲
可是天地良心，当那一天的风雨把那一天的爱吹向那一个地方
开始是一个手势，开始是……啊，我永不敢忘记
在爱情惨遭灭绝的地方是那一天的你使我生下了自己的父亲
那一天的祖国已是肉眼不可见的
是那一天的你告诉我，那个想请我制定一部宪法的人已经上路
啊永不敢忘记：开始是一个手势……接着又是一个手势
那个下雨的黄昏一切废物都插上翅膀
那天清华园的上空像是耶路撒冷的上空
那天海淀人的表情像是波兰人的表情
当我们骑车相遇在以忧伤为蓝本的五月笔下
这相遇必然是一台昂贵的组合音响。春去春又来
两种语文在寂静的轰炸中表达同一个模糊的意义
土地的内部是立交桥，土地的内部是星空
我们尚未证实，我们是否晕眩？所有的建筑是否都大雾一样飘散
那个下雨的黄昏，破沙发上你递给我的旧日时光
把纯金的波涛重又赶进我荒凉的小平房
啊小平房小平房，幻影叠现，你多汁的青春犹如一整个皇家植物园
08
我要表达的正是这些，当然不止这些
我喜爱你荷叶上洁净得不忍触碰的微笑，在没有荷叶的月份
我们照样可以绕过那池塘，你小巧的身体穿过若干记忆的裂缝
哎小东西，你配得上一整个大海，当然是我的大海
哗哗响的不是海水而是白杨叶子
我们要在石凳上歇息，别急着向永恒去
我要表达的正是这些，当然不止这些
我们在生活中生活得太少，甚至少于一个夭折的0
几乎可以下结论了：我们太累，太没意义
我们损害了自己多少年啊，伤痕累累才懂得一点点爱
终于有了这初步的胜利，终于有了复活后的抒写
终于又可以下结论了：现实并不强大，梦想并不脆弱
你小巧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填满我的胸膛
09
为什么恐惧的阴影又布满了我悬空的花园
谁说引领我歌唱的永远是爱情
不，爱情。当我把目光转向现实流水中铁的规律
那里漆黑一团，恰如海淀教堂的烛光全部熄灭
爱情的灾变曾经踩扁了我全部的梦想
我高傲的头颅像一张老式唱片，在两个哑默的音符间
长发疯狂地飘扬，我永不敢忘记我是怎样坐着雪撬逃出了天国
逃出。我必定是要来到人间，立足于苦难载歌载舞
我必定是要在人间创立孤掌难鸣的俞家诗歌
我必定是要疼痛，在多年之后的一个下雨的黄昏哭喊你的名字
我们必定是爱情，并且在传唱中被打碎、淹埋，又重见天日。
1995初夏，清华园
传神
在信仰与困惑之间
疯狗一样的日日夜夜
就写诗而言
风暴只是我的助手
心樵说“要有神，
于是就有了神！”
序诗我只是慢了一步
当技术的序幕拉开像迎合二级官员的大提琴
进化论带着小人得志的表情驱逐了僧侣
在喜玛拉雅山这边，希望带着混乱的性质
大雪飘扬，带来了不可反驳的严寒气候
我们小心翼翼走在制度的边缘地带
极端者称之为夹缝，而我不想卷入论争的漩涡
夜晚，我那怯懦的邻居悄悄地改良枪炮和筑城术
我从菜市场回来，凭着伪善，每天都获得小小的成功
还是在那一盏灯光下，我自言自语
沉溺于最古老的意象，不理会嘲讽或谩骂
从自信中讨幸福，只承认“相爱”这一条法则
在武器的使用上，我希望听到：“噢温柔些再温柔些”
二十七年过去，我学满牺牲与燃烧的各门功课
当世俗渲染它们的节日气氛，在通往天国的途中
我只是慢了一步，就被称为中国绍兴人
我的诗只是被传抄，我的地位与声望只在人民心里
我寻思着怎样进入一个没有锁的城镇
欢迎我的人都是长期在乌托邦居住过
实际上他们是迎来了苦难和强烈的意志
只能歇息片刻，我就要带着他们向高处去
一从正面来看
大雪飘扬依然不能说尽天地的细节
在有关生命的讲述中，起初总是有火
从喧嚣中救出的水
已被家乡的小媳妇漏得一滴不剩
我们的干渴从反面而言是人类对自身的惩罚
从正面来看是所有的水都被弄脏了
因此我们是纯粹地靠自己的血活着
也就是说，是孤独之火滋润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参与公共生活时被撕破的衣衫
将用火焰、泉水和星星作补丁
他们实质上是同一个东西：神的碎片
没有它们我必然羞愧，疲倦和绝望
这不可能，这只是哲学中的流毒
请减少它，然后我要为海洋登上舞台提供机会
我看到“坚固的物质”被女生们呼吸
这是爱、舞蹈和梦想，凭着美德而持续
我工作的性质就是将一切都称之为火焰
没有一种力量能够把我从燃烧中剥离
但这样的一刻，与玫瑰一起焚烧的一刻
还没有到来，因此
我还不能够成为最穷的人
大地上许多树都是独立的
但远远没有赢得独立的价值
啊，成长的意义
在花蕊与果实之间建立起原则
当石头像波浪一样向着太阳涌动
我看到玫瑰和当年的幼神有着相似的容颜
这情景起源于我唯心主义的码头
并且让我感到作为火焰还远远不够
我试图作为那最强烈的丹药
小小一粒就能疏通石头的筋脉
它能够流传，在永恒的时间中
世界的清泉没有人再能漏掉一滴
当我把歌唱刻在泉水的骨胳上
没有人再愿意换一个地方
“一切都会好起来”
听到这声音真令我安慰
至高的法则命令我与永恒在一起
并且叫我伸出水与火这两只手
劳动就是走向远方
劳动就是照耀黑夜
而所谓个性，就是为更多的人想一想
所谓尊严，就是向所爱的人深深跪下
在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光芒
但星星的光芒是另有深意
在你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丹桂
此中的奥秘已无须加以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