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归来，万马千军。
----熊培云《自由在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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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杜律师打电话让果果到他的办公室。他一个手张开着，扶着脑袋，胳膊肘放在椅子上。
杜律师：“果果！想不想结婚？”
果果：“啊？”
杜律师：“想不想恋爱？”
果果：“啊？”
杜律师：“今天来一位律师，你负责带他熟悉环境，好好把握机会。”
果果：“啊？”
杜律师：“啊什么啊？赶快干活去！”
果果关上杜律师的门，心想：所里这么好，都送男朋友了，要来这个人会是谁呢？师父待自己一向很厚道，肯定不会错的。
九点钟，一个风度翩翩的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律所，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带着一副黑边眼镜。果果一下子呆了，她看到好多影影绰绰的一群人一同走过来，有他在辩论赛场上唇枪舌剑的风采，有他站在新开湖畔朗诵孙中山在《走向共和》里演讲的风采，有他在法庭上高举法槌的风采，有他在孤灯下奋笔疾书的风采……
他是她的学长张诚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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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大一，诚诚大四。
刚刚踏入法学院，怀着对法律的信仰心潮澎湃的她跟很多大一女生一样，暗恋着诚诚。
那时候，诚诚是校辩论赛队长。他带领队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把比赛打到新加坡，并获得了最佳辩手。
每当他去比赛，果果和宿舍的姐妹们一起窝在宿舍看电视台的直播。她们的心情与男生看球赛别无二致。看比赛前，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比赛时，她们把窗帘拉上，把门锁上，把灯关上，在黑暗中看，看到精彩处，像爷们一样敲击桌子、互相击掌；看完比赛，她们好像酒醒了，空虚，默默的躺在床上，心里计算着与诚诚的距离有多远。
为制造一个擦肩而过，只为喊一声：“学长，你好！”，她们要密谋好几个小时。
每一次校园活动，每一次会议，她们都会问一个问题，诚诚会不会参加？也许辅导员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张诚诚参加的活动都很火爆。
张诚诚身上有一种魅力，这种魅力以法律为外衣，以信仰为血液，以坚定为骨骼，以认真为皮肤。他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中，却成为别人的理想。
果果大一的第二学期的春天。张诚诚大四的第二个学期的春天。果果的日记本里记载：2007年3月12日。是植树节，是孙中山先生的忌日。
果果去图书馆还书，路过新开湖，远远看去，一群学生在湖畔坐着，围成一个圈。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起身来，向着湖边走去，是张诚诚！果果的脸因为春天的燥热开始红起来。
张诚诚站在白色的护栏上，君临天下般的！他慷慨激昂的吟诵着：
“我知道，你们很着急，张勋复辟了，国会又开不成了……”
“民国，应该是自由之国……应该是博爱之国……应该是法制之国……”
“它还不完善，所以我们要一点一滴地去完善它，哪怕为此要付出代价……”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
果果情不自禁的走向他，等他吟诵完毕，坐在下面的同学齐刷刷的鼓起掌来。
他转过身，对上果果的眼睛，看到果果被感染激动的表情，他说：“林果果！学妹，欢迎加入我们。”
果果吓了一大跳，原来学长知道他，她是比较容易害羞的女生，对学长学姐抱有崇拜之情，参加他们的聚会会让她紧张而拘谨。
她忙拒绝说：“我要去图书馆。谢谢学长！对不起了。”
张诚诚说：“那好吧！欢迎你随时加入我们的读书会。”
果果慌忙道别离开，转身朝图书馆走去。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了，她问：“学长，刚才你背诵的那段是？”
张诚诚说：“哦，是电视剧《走向共和》最后一集，很好看的，推荐你看看啊！”
她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一定看！”
晚上回到宿舍，她把这部电视剧下载下来，前前后后至少看了三遍，最后一集看了不下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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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果果进入律所。
又一年，果果开始执业。
不幸中的幸运，巧合中的必然，果果单独打的第一个官司的法官就是张诚诚。
那天的她，表现的很糟糕，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官司输了。但是她重新找回了他。
后来，他们经常在法庭上遇见。他眼看着她一天天的成长起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律政佳人。她目睹着他身穿法袍一次又一次的击响法槌。
他们偶尔探讨案件，偶尔分享心得，更多的是聊聊这个国家，这个让张诚诚又爱又恨的国家。
有一天，张诚诚约果果吃饭。
席间，他说：“我要辞职了。”
她问，“为什么？”
他说，“有个环境污染的案子，被告人是区里的纳税大户，秉公办案很难，我已经翻遍了所有法条，没有办法宽恕他们。不想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又承受不了压力。”
她说，“冷静啊！再想想吧。回去睡一觉，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再说了，辞职了做什么呢？”
他缓缓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她。她翻开来看，上面满满地记载着他的日常开销，手写的，楷体，清秀的字迹。
随意翻开一页“9月22日
早饭：煎饼果子5元
午饭：西红柿鸡蛋
酸辣汤
米饭
青椒肉丝8元
晚饭：面条2元”
他说，“我计算了一下每个月的开销，加上房租，平均起来一千五百元左右。按照我现在的存款，我可以至少活五年。”
果果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学长你？”
他说，“我要做一回梭罗，但是我不去山林里，不隐居，我就在这里看书写字，这里就是我精神上的《瓦尔登湖》，直到花光最后一分钱。”
梭罗是不想被人打扰的，果果没有打扰张诚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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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迎上前，张诚诚满面春风，如新开湖畔那个意气风华的青年。
她带他参观办公室和会议室。
他们来到茶水间，她问：“你的存款花完了？”
他笑了笑，“没有。我爱这个国家，我决定与她抗争到底。”
她给他冲了杯咖啡递给他，“你怀念不怀念那身法袍？”
他喝了口咖啡说，“律师袍有别样的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