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等奉命在此伺候大人，不可离开。”那个仆人头领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对于黄岩他可是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从刘表的口中得到命令，一定要好好伺候好这个人。虽说刘表经常宴请一些豪杰名士来府上饮宴，但是亲自叮嘱下人伺候好来客，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可见这个家伙的身份恐怕是不简单。
自己一行人刚刚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会不会生气？看起来他现在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几个仆人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
“你叫什么？”黄岩重新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个男仆的面前。
“回大人，小的叫雍符。”
“雍符，刘公让你们听我差遣，我现在就差遣你们回去休息。听明白了么？”黄岩轻轻的指着雍符对他说道。
几个佣人听见这话，有些不知所措，互相看着对方。
“大人，这……”
“怎么？你们是不愿意听我的命令？还是不愿意听刘公的命令？”
“小的不敢！”黄岩把刘表一搬出来，几个仆人马上就老实了。“小人遵命，大人若是有需要，我等马上就过来。不过大人要是要出去的话，就把衣服穿上吧，前日大人来府上之后不久天就开始下雨，知道昨夜晚些时候才停，此时外面有些凉。”
“哦，知道了，衣服在哪呢？”此时虽已开春，可是深夜之中气温依然是有些凉的，穿件衣服也好。
黄岩的话音刚落，另一名女仆便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锦衣。黄岩之前的那件长袍已经被刘表拿回去当宝贝一样藏起来了，这件衣服应该是后来准备的，黄岩接过衣服套在身上，没想到还挺合身。
等到下人已经全部离去，黄岩才走出了房门，从天色来看，现在应该已经是凌晨3、4点钟的样子了。
的确如下人所说的那样，刚刚下过雨，一阵寒风拂面，让黄岩不禁的打了个哆嗦。尽管是州牧的府邸，夜半时分院子里也是不会掌灯的，月色给这间巨大的宅院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
黄岩坐在门坎上，呆望着天空。虽然已经得到了刘表的承认，但是这离信任还很远。他不得不去思考自己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让黄岩很无奈的是，这一次的幻境无论在时间上，还是地点上都不是太合适。
此时袁绍已经败于曹操，张绣也已经投降了曹操，正是曹操势力大增的时期，自己在进入幻境之前所做的各种计划，几乎全部作废。
虽然说起来，自己到现在做的还算是不错的。而就他对陈诡为数不多的了解，恐怕此时陈诡早已经名震一时了，但是当黄岩四处打探却始终没有人听过陈诡的名字。而到现在为止，各处势力也和历史上是一样的。
这让黄岩很不解，既然自己的幻境没有消失，那么陈诡肯定也还存在于这个幻境之中。但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黄岩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暂时就先不要想了，无论如何，想要击败陈诡，强大的实力是必不可少的，加之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先帮刘表扩充势力才是主要的。
按理来说，曹操现在虽然已经击败了袁绍，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曹操想要彻底收服袁绍的势力，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江东势力去年刚刚丧失了小霸王孙策，少主孙权刚刚上位，恐怕还需要一定时间来稳定国内的势力，所以在短时间内还没有什么大的威胁，这让黄岩算是喘了口气，也算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一点时间吧……
说起来，还有一个刘备，没记错的话，这个刘备应该就是这一年来投靠刘表的，也不知道这应该算是缘分还是其他的什么……
黄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坐在了这里多久，直到天色已经开始泛亮的时候，一声轻响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子文？”当黄岩转头的时候，看见的是面有倦色的正在从房间里向外走的韩玄。
“韩大人？子文……抱歉了……”这声抱歉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韩玄脸上那那一块淤青。那是他在刘表大帐中醉酒之后给他留下的。
“哦？你说的是……这个？这点小伤不必担心，倒是子文你醉酒了两天才醒过来，身体无碍吧？”韩玄指着自己受伤的地方，轻声笑道。
“大人，我……”韩玄的反应让黄岩有些不知所措，应该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黄岩第一次感到愧疚。别人面前总是能言善辩的黄岩，此时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真的没事。”看到黄岩依旧难以释怀的表情，韩玄笑着挥了挥手。“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硬要说的话，在想今后该怎么办吧？”黄岩想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么个答案，这让他自己都些好笑。
“那你有何打算呢？”韩玄笑了笑，在黄岩昏睡的这两天他也想了很多，要说黄岩的愧疚是第一次感受的话，那么看着黄岩沉睡的脸庞，韩玄的愧疚则是到达了顶点。当黄岩那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的时候，韩玄的第一个感受竟然是有些放松的感觉。
“刘公会给我什么选择呢？呼……既然已经没什么选择了，就做到最好吧。韩大人呢？”
“我今日就要回长沙了，毕竟身为一郡之守，我已经离开了太长时间了。别担心，你的才能已经得到了刘公的肯定，那份药方刘公已经命人去用了，虽然时间尚短，但是据说药效不错。这一次，你可是立下大功了，恐怕不久之后你定能成为刘公的左膀右臂。”韩玄说着，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今天就走？这么快？”韩玄的回答让黄岩有些吃惊，他并不清楚这个时代的地方官到长官处述职的过程。
“不短了，按理说我也只能在这呆三天的，刘公将一郡之地教育我手，我可不能辜负刘公的一片信任。”韩玄的表情依旧轻松，但是眉间那一丝无奈还是没有逃过黄岩的双眼。
韩玄的事情他早已经明白了，但是现在的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令郎……”
黄岩的话没有说完，韩玄却明白了黄岩想要说什么，韩玄淡然一笑：“子文的确聪明，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黄岩虽然已经把事情猜的差不多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韩玄拉着黄岩，两人就坐在门坎上，一阵沉默之后，韩玄终于开口了：“十几年前，有一个落魄名门的书生就住在这襄阳城外的一个村庄里，这个书生每日就靠耕种为生，闲暇的时候就去读书，那时候天下还不像现在这么乱，靠着名门之后的那一点声威，再加上书生还算是勤劳，所以一家人虽然算不上富足，但也能称得上吃喝不愁。”
“书生有个妻子，算不上端庄贤惠，但是勤俭持家，后来……书生的妻子就有了身孕，但是……书生的妻子在产子的时候……”
韩玄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黄岩没有安慰过人，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是学着他看到的别人安慰人的样子，安慰起韩玄来。
“大人，你……不必再说了……”
“你全都看透了，是么？”韩玄擦拭掉自己的眼泪，继续强颜欢笑的说道。
“在长沙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一些端倪了，真正明白的时候是我住进你府上的那一天，我一直以为大人的窘困是因为刚刚当官，尤其是在长沙刚刚平定的当口，郡守应该以身作则。可是到大人府上之后，我才明白了一切。我会帮大人寻觅名医的，公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黄岩语气低沉。
“对不起……”韩玄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区区三个字却抽空了他身上了每一分力气。说完了这三个字之后，院子里又恢复了沉寂。
“大人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于君大人尽了做臣子的本分，于民大人也是仁爱有加，我没什么委屈，如果是坐在大人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的。非要说怪的话，也只能怪这乱世了。”黄岩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但是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回答了。
“大人这一次离开，下一次见面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黄某身无长物，这封信大人来给子长，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黄岩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破布，这是他在韩玄府上的时候就备下的，一直藏在怀里。
对于黄岩的来说，这不是简单的一张破布，也不是那些无聊的钱财，而是他作为一个朋友能为韩玄尽的一点点心意。对于韩玄来说，这小小的一块破布，却好像有千斤重一般，他没有脸面去接下来，尽管他知道这块破布对他的重要性。
“我……累了，明天……我就不去送……送大人了……”看到韩玄没有接，黄岩只能一把把那块破布塞进了韩玄的手里，转身快步回到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一种他从未感觉到过的难受，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一股灼热的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决堤。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指甲渐渐地嵌入到肉体之中，梦境之中的一幕一幕仿佛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黄岩靠在门上，任由泪水清洗着自己的脸庞。
门的另一面，韩玄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抽空，虽然黄岩说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公事，无论从哪一点上看，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让一颗不屈的灵魂，屈服在了刘表的权谋和威胁之下。
看着手里的那张破布，韩玄的心仿佛都要被撕碎了。
两颗孤寂的灵魂，一段忘年之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