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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试用期

徐全庆

奔波了将近一年时间,终于有一家医院同意试用我了。试用期是三个月,到时如果我的表现不能让院方满意的话,那么我还只有继续去奔波。

我很珍惜这十分难得的机会。每天,我都提前二十分钟到医院,把门诊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给周医生泡一杯水。周医生是我试用期间的指导医生,我的任务是跟他学习,在他指导下给病人看病。

周医生十分和蔼,上班第一天,他就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争取三个月后能留下来。”然后他就告诉我,医院其实并不缺医生,这次试用五个人,最终只能有一个人留下来。周医生说:“祝你好运。”

我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为了供我上大学,在庄稼地里刨了一辈子食的父亲,在他五十多岁时毅然到城里去打工了。父亲靠打工挣的钱供我上大学。两年之后我才偶然知道,父亲所谓的打工就是在城里捡破烂,除此之外他没有找到任何工作。现在我虽然已经大学毕业将近一年了,但父亲依然还在捡着他的破烂,因为我还没有找着工作,我还得靠他养活着。我必须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用我的工资养活父亲,而不是靠父亲捡破烂来养活我。

我很认真很虚心地向周医生学着我能学到的一切。虽然我没有钱像其他几个竞争者一样经常请自己的指导医生吃饭,但我能感觉到周医生越来越喜欢我了。

有一天下午上班没多久,周医生就接到他爱人打来的电话,周医生接完电话说得立即出去一趟,最多二十分钟就回来。临出去时他说,院长夫人下午要来看病,如果她来了,立刻给他打电话。

周医生刚走,就来了一个病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弓着身子,不停地咳嗽。我告诉那老头,周医生有事出去了,我只是个试用的医生,问他是要等一会儿呢,还是让我来给他看。老头咳嗽着说只要你不嫌我脏就给我看看吧。看到那老头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亲,父亲身上比他还要脏。我极少有机会单独给人看病,所以看得很认真。

这时,又进来一个穿着华贵、派头十足的中年妇女,进门就问周医生呢。

她说话的语气让我意识到她是院长夫人,就站起来,告诉她周医生有急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院长夫人说:“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看看吧。”我说:

“我只是一个在试用期的医生,你如果没急事的话,是不是先等一下,周医生应该就回来了。”中年妇女说:“我只是一点小毛病,你给我看一下开点药就行了。”我说:“好吧,你稍等一下,我把这个病人看完立刻就给你看。”

院长夫人立刻就发了火,指着那老头说:“什么,等给他看完?你看他浑身脏兮兮的,该不是捡破烂的吧?他也配在我们这儿看病?立刻叫他出去。”

我看见那老头怯怯地看了院长夫人一眼,又求援似的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不敢说一句话。于是我又立刻想起我的父亲。因为穷,他得不到别人尊重,因为捡破烂,他让人看不起。这样的遭遇他一定也遇到过,那时,他也一定像现在这个老头一样,不敢和人争论,只能独自落泪。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院长夫人说:“对不起,他是我的病人,你也是我的病人,你必须等他先看完。”

院长夫人的脸变了,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就是一通呜哩哇啦的大叫。

很快,院长就来了。院长夫人指着我说:“你立刻把他给我赶走。”院长问了一下情况,一个劲地向夫人赔着不是,然后看了我一眼说:“这个病人看完,你立刻到我办公室去。”说完就劝着夫人出去了。

我知道我得和这个医院说再见了,我难过得几乎掉下了眼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周医生了解了情况以后直冲我叹气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院长办公室时,他告诉我,本来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通过测试确定我是否能留下来,但现在不用测试了,我被留用了。我问为什么,院长说:“因为在你的眼里,患者没有尊卑,你能用心为每一个患者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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