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宿舍门被敲响时,只有在桌边看书的贾宗平抽得出时间。吴昊天四人正忙着英雄的技术操作,对敲门声置若罔闻。阳台上本就难以知晓宿舍内的举动,更不用谈正愣愣出神的张天佑。
来人是副班赵凯,正儿半经的北方大汉,不仅体型高大威猛,长同样属于粗犷类型。副班想贾宗平道了声谢后,直言自己过来的目的是向张天佑带句话,学生工作处的林老师找。
知晓情况后的张天佑没多耽误,随便收拾收拾就赶往学生工作处,副班赵凯却意外的留在了宿舍,略有兴趣的观看吴昊天四人的操纵技术。究其原因,自己也是该款英雄游戏的同行,这才有些兴趣逗留。其二,借游戏之名拉近与学生的关系,方便以后的班级管理。
办公室门没关,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遗里面的情景。一盆仅剩一片宽大叶子显得岌岌可危的盆栽,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资料和书籍,再就是两张玻璃隔绝的大书柜,里面同样摆满了资料。还有一道虚掩的侧门,将里面的世界于此隔绝开来。此时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人,一位是开学时遇上的那位林坤老师,还一人戴着副大框眼镜,脸上有好些皱纹,似有些年纪的老者。两人正忙着在一张摆着棋谱的凳子上你来我往的招呼,谁都没有注意敲门的张天佑。
敲门的咚咚声不绝于耳,终于引起有过一次面缘的林坤老师的注意,抬头看了眼门口的张天佑,没好气道:“进来就是,我们又没聋。”
知道自己破坏了两人下棋的兴致,苦于没有应付对策的张天佑只得继续厚着脸皮打扰。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坤恭谦道:“林老师,你找我?。”
“等会。”答话的林坤埋头看着面前的棋局,脸色显得有些不悦。下完一步棋后,才又嘀咕道:“你先找个位置坐会,我把这局棋下完先。”
张天佑别无选择,只能静候两位老师先结束棋盘上的战斗。心中虽然有怨言,但碍于眼前两位老师明显处在战局正酣的阶段,张天佑只能暗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见两为老师都没心思搭理自己,无所事事的张天佑带着好奇所幸到两人的棋局旁观战。
棋局已是残局,两方都是缺兵少车,但相对而言还是红方眼镜老者一方占优。一炮坐中稳稳的看护着黑子相士,还有一只卧马于侧,随时能够与炮架相呼应,加上已经过河的两只红兵犹如半个车,红方的胜势大涨。反观黑方林坤的局势,护城相士皆被炮架困住,马炮还没有形成有效的攻击火力,仅有的优势是红方的相士阵已破。
单论棋局,大伯何长友最为谨慎,步步为营的情况下,对方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被大伯蚕食的可能。如果是三叔控子,那就是坦坦然的进攻,只有大开大合的血腥搏杀,直至一兵一卒,失败也是一笑置之,言之拼过,不负初心。若由父亲落子,一局棋得有数个时辰才能完毕。常常是落子一步看三步,观全局不忘看局部。对于任何事,父亲都是落的心中有数,子子了然于心。
林坤看着岌岌可危的己方棋局思考好一会后,终于拾马落子在对方前像的位置,指着红字帅义愤填膺的说道:“将军!”。
“你小子,你可是自寻死路啊!”执红子的银镜老者移帅闪避,拉大与马的间隔。扫了眼棋局,见自家帅安全后,才笑着说道:“看你还怎么将,现在该顾家了吧!”
“不下了!”林坤犹如泼皮厚脸的伸手将子一搅合,顿时整个棋局都乱了套,看着银镜老者反倒理直气壮的说道:“顾个锤子的家,这下总不用了吧!”
眼镜老者也不生气,摇头叹息道:“你呀!就是这德行。早猜到你会来这招,我懒得和你计较。”
林坤似乎懒得在和眼镜老者搭话,没来由的白了眼,这才看向张天佑,指着凳子上的棋盘询问道:“你小子懂不懂这玩意?”
“会一点。”
林坤继续追问:“那你觉得这盘棋我是不是该认输?”
“观棋不语真君子。”
林坤又白了眼张天佑,指着眼镜老者嘀咕道:“跟你一个德行。”
眼镜老者同样懒得搭理林坤,摆手让张天佑坐下,才和蔼可亲的询问道:“刚才那局面你若执子,你怎么走?”
张天佑不知两人对这棋局为何如此执迷,同样迷糊这次过来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找自己下棋?可没谁家的校领导会这么悠闲的找学生探讨棋艺,何况还是名刚进校屁都不懂的新生。扫了眼哼着小调正摇头晃脑的林坤,又看向注视自己的眼镜老者,只觉得性格古怪的两人找自己过来不会单纯的聊些棋艺。迫于眼前眼镜老者的炙热眼光,张天佑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刚才那局棋,黑子不一定会输。只要将中炮拦下,再互换掉马子,过河的红兵也是徒劳,这是中下策。至于上策,怎么将,我还没想出来。”
“你这状元还有点脑子。”林坤紧随其后的点评道。
张天佑满脑子黑线,这种棋局懂点棋艺都能想出来,真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学生工作处的林老师是怎么和眼镜老者走到这步棋的。而且他也不像同学传言的那般凶神恶煞,只觉得有点老幼不尊。
“要不这样,咱俩来一盘试试。”说着,眼镜老者不由分说拉着张天佑上阵开局,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态度,同时没忘记挥手让林坤在一边呆着旁观。
毫无发言权的张天佑被赶鸭子上架后,不再是两位老师眼中的谦虚的学生模样,执红子先行的他叫之前多了几分认真,还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杀伐果断之气。
下棋观人性,棋局中往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性。说不上透彻的看出下棋者的品德高尚与否,但也有几分寻根问源的味道。
受父亲影响的张天佑身处棋局中,尽可能的是一步棋看三步,努里控制整个局面的横纵之势,使自己的棋子棋局中环环紧扣,不失子,不弃子。
自开局之后,依靠着浓浓杀伐之气的张天佑,就让整个棋局呈现倒戈的态势。颇有杀伐味道的红子,不断制造出一幕幕浓重血腥味的杀招,连环马、双重炮、过河卒等等一系列局部面的棋子,更是让战场棋子以碾压式的形势冲击黑方,逼迫的黑方不得不数次倚靠换子求生存。
观战的林坤忍不住多看一眼认真下棋的张天佑,这小子哪还有刚才那副恭谦态度,有的只是咄咄逼人的戾气。
旁观者清,观战的林坤自认为识人不差,眼前的张天佑变化之大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输了!”率先看破局面的林坤在心里做了番点评。对眼镜老者的落败,林坤忽的多了分同情,这位与自己交手数年的老者可是南庭大学名副其实的校长。今日栽在大一新生手中,说出去估计都没几人相信这局棋的真实性。林坤自觉幸运,好在之前商议的不是让自己上阵执棋,不然以后自己都没好意思出言教训这小子。
“棋艺精湛,得有好几年的功底。”认输后的老校长,对张天佑中肯评价道。
“有几年了。”张天佑点头承认,十岁左右开始在父亲教导下接触象棋。那时候最枯燥莫过于站桩习武,能有象棋缓和身体的疲劳,当然乐此不疲。幼年谁都玩心甚大,对与练武的枯燥,张天佑心里肯定是十分的不情愿,只是碍于三叔严厉的体罚制度,才不得不咬牙上阵。
在父亲有意识的教导下,几年下来,自己棋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那时的兄弟会年轻一辈中,已经难觅对手。再后来,也是自己最痛快的一段时期,那些时间里三叔不在约束自己的练武时间,反倒经常带自己去外面寻摆地摊的棋局来练手,往往两人是收获颇丰。几天下来,经过三叔和自己一折腾,路边摆摊设棋局的都难见踪影。张天佑明白那些人是敢怒不敢言,敢言者也只是暗地里嚼舌根,毕竟自己身后站着三叔这位武夫。
收棋后,老校长懒散的舒展了下身体,又忙着取下眼镜擦拭,扫了眼窗户外,才转身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张天佑,“今天喊你过来并不是和你上什么德育课,也不单纯只是下棋。于公于私,我只是希望学校的新科状元平像下棋和读书那样聪明,有些事别胡来。切记,华夏国是个讲法制的国家!”
“你的事我知道一些,也听说了一点。从那里面出来不容易,因为这事你家人肯定忙前忙后的得花不少心血才换来今天的你能够坐在这里。我了,一外人,只是这学校的一位老人,过活了几十年的日子,勉强算是有些阅历。个人而言还是很希望你能够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也希望你能够在坦坦书途走下去。你的成绩我看过,虽然只是份去年的联考,但摆在今天仍旧是学校里名副其实的新科状元,这是不能抹掉的事实,也没人能撼动你的这处位置。我想你不会是个书呆子,人生这盘棋,我相信你不会大意马虎的去落子。人生这盘棋可是一步错,步步错。”
张天佑坐在凳子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如同犯错的孩子。他明白老校长的意思,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对自己说这些,不出于任何功利性的目的,无非就是真正的关心了。
张天佑破天荒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想父亲了,想父亲的唠叨了。
十多年来,其他同龄孩子常常在母亲身边有说有笑的,张天佑除了羡慕,更多的只能将情感埋藏在内心,好在还有父亲和自己唠唠叨叨,为年少的自己聊以解忧。可父亲走后,自己就真正像只孤雁,身心都在流浪,何处才是家?何处才算家?
天刚见黑,两位老师才心满意足的让张天佑离开学生工作处。姜自是老的辣,张天佑一开始就处在被动位置,虽抱着誓死捍卫阵地的决心毫不退让,但在两位老师的口若悬河的苦口婆心的唠叨声中,不得不动摇坚定的意志,最后就差没指天发誓向两位老师保证自己努力完成学业来博得两位老奸巨猾的老师的同意,才拖着疲乏的身心离开。
在和两位老师的谈话中,张天佑知晓自己在风满楼的事,已经传到两位老师的耳中,至于风声从何而来,张天佑一时也没头绪弄清楚。
晚上自习课,没心思参与的张天佑恰好被高大帅找上门来。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风风火火赶来的高富帅告诉张天佑,江信来消息说姜乾那边最近可能会有动作。生意繁忙的码头意外的是一天都没开工,兄弟骨干大多去了南村镇上。
看着毫无生气的夜空,思绪如麻的张天佑想起老校长的敦敦教诲,一时闪过些许念头。
人生如棋,一局定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