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警队，办了通行证，有这个东西我就又是自由人了。
好久没有探望曾祖母了，说是春节要去的，也因琐事耽搁了，我打算今天去看看，免得让她老人家挑理。
曾祖母同我家有怎样的血缘关系，我还真不太能理顺。
小时候我们家住的是大院，大院里有许多人家，家家都有孩子，我就跟这些孩子一同叫她曾祖母，甚至说，我不太知道她究竟是谁的曾祖母。
曾祖母对我最好，教我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因此坚定信念，她就是我的曾祖母。
后来听家里人，父亲的祖上跟曾祖母有千丝万缕的纠葛，因此就坚信她是我的曾祖母。再后来，父亲去世了，这千丝万缕的纠葛究竟是什么，也就无人深究，无人打探了。
我相信，曾祖母同我还是有些血缘联系的。
曾祖母年龄很大了，生命这东西很奇怪，一旦年龄过大了，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彻底糊涂了，行将朽木，还有一种，非但不糊涂，还很清晰，这样的生命往往就是那种成火候的。你想啊，在西游记里不是经常看到嘛，乌龟精，柳树精，鲤鱼精之类的，只有年头到了，犀牛，羚羊，蜈蚣也能成精的。
殷镇的人，多半深信曾祖母是那种成了精的人。
我在超市买了水果和糕点，还有她老人家喜欢喝的白酒，拎着这些东西连续换乘四个线路的公交车，又打了摩的，总算是到了地方。
曾祖母住的是平房，独门独院，院落不大，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小庙，房子也不大，远远望去如一个古墓，总是感觉怪怪的。
曾祖母，曾祖母。离着很远我就喊起来。
里面没有动静，十分安静。看样子她老人家不在家，出去干活赚钱了。
我拎着东西直接往里进，小院子的门，还有房间的门都没有上锁。平时，不管是家里有人没人，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曾祖母都不锁门。这个很正常，因为曾祖母从不担心家中失窃，也不担心有不速之客上门。
这一切都缘于曾祖母的特殊身份。曾祖母的职业是——跳大神，也有人称之为：巫婆，巫术。
何为跳大神？
跳大神要有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个是一神，也有称之为大神，一个是二神。他们以为一神是神灵附体的对象，二神是助手。在跳大神的过程中，一神多是在旋转，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神请来之后，由二神负责和神灵沟通，回答人们的问题，请来的有时候是所谓的仙，有的时候是死去的人的灵魂，俗称清风或者悲王。
“跳大神”有真有假，假的当然是以欺骗钱财为主，真的也确实存在。真实的“跳大神”，虽然很多现象依照目前自然科学的理论难以解释，但是在治病、占卜等方面确实有一定的效果。所以，虽然主流媒体否定“跳大神”，称之为“封建迷信”，但，特别是在我国北方，“跳大神”仍然非常普遍。并且，也有很多人以此为职业谋生。
曾祖母也是跳大神的，她的名号响彻天空，无人不知。同时呢，也没有谁不惧怕这样的人，有好多人都半敬畏本惧怕的称呼她是——神仙。
我这样的人，接受十多年的社会主义教育，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神秘文化不太感冒，可有一样我不能不承认，曾祖母的确很厉害，救过不少人，尤其是那些被医院宣判了死刑的人，有太多太多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最后到曾祖母这求医，最后真的药到病除了，整个人焕然一新。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原理？
我真的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
记得是小时候，那会儿还不怎么懂事，听到跳大神就觉得害怕，内心满是排斥和抵触，我就闹着对她说，跳大神是骗人的，不是好东西。她也不气，也不太解释，只是意味深长说，跳大神也是鬼医的一种。
我问他，鬼医是什么？
她告诉我说，鬼医也是医生。正常的人给活着人看病，鬼医就不一样了，鬼医可以给活着的人治病，更多的是给死去的人治病。
曾祖母年纪大了，不怎么爱出山，除非是那些老主顾，或者是心情特别好，她才会出山，再有一样，如果是她觉得对方是个好人，被邪恶的东西缠身，她也会免费替人家排忧解难。
走进她的院子，恍惚间，似乎身上多了某些东西，很重，有那么一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耸耸肩，提提神，好多了。
她的屋子里总是焚香，各种杏红色的小旗，佛龛，桃木雕刻成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子，一捆捆的咒符，还有我不知道名字的小瓶瓶罐罐，里边有她炼制的丹药，还有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虫子，让人见了就犯呕。
我见了，真的就呕吐了。
呕吐后，全身如同大病一场，一点力气也没有，就一头栽倒在身后的一张小木床上，木床是一条条的竹条编制而成的，硌得慌。肚子反胃，什么也不敢吃，口渴，心中如同有一团火燃烧，也不知道这块那的水能喝，那的水不能喝，因为太过于饥渴，找了个类似于水的东西就喝下去了，喝完之后，身体舒服许多，闭上眼睛就昏昏的睡了。
很晚的时候，曾祖母才回来。
我醒来的时候，曾祖母正好坐在我身边，她的模样和穿着十分古怪吓人，好在我已经习惯了，不见得有什么不良反应。她坐在一张竹藤椅子上，手里紧紧握住一个柺棍，目不转睛盯着我的脸。那眼神，就像是见到鬼怪了，这个眼神却让我不安。
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走到大镜子前，反复看着自己的脸，没什么啊，虽然长得丑了点，但也说得过去，对得起社会。
看见桌子上放着我买的水果，我拎起，递给她：“这是我孝敬你的。你也知道啊，我目前窘迫了点，没钱，买不起好东西，等我有朝一日发达了，赚钱了，再买好东西孝敬您老人家。微薄小礼物，千里鹅毛嘛，礼轻情意重哦，你笑纳。”
曾祖母笑了，说，你小子啊，平日里就是嘴好，不过也行，现在这个社会啊，嘴好的人总不至于吃亏，然后她抱怨说，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显然有点不满意。
她站起身，绕着我转几圈，掐指算着什么，那样子就仿佛我是个怪物，曾祖母本就是个神秘的人，职业神秘，平时脑袋里也是些神秘的东西。
她叹口气，问：“你这些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说：“是晦气吧，别提多倒霉了，我目前是杀人嫌疑犯。”
曾祖母又摇摇头，说：“不对不对，你知道不，你身上有很重的尸气！”
“尸气！”我瞪大眼睛，说真的，从骨子里我不太信曾祖母的这些。
“是尸气，快告诉我，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我啊，我什么也没干啊，都被警察限制人身自由了，我还能干什么！”
“你得说实话，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你身上的尸气已经很重了。你正当年，血气方刚的年龄，体内阳气过旺，达成阴阳很好的平衡，这样，那些尸气才奈何不了你。尸气很可怕的，一点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吞噬你全部的精血，你瞬间会暴毙。”
“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我一怔，然后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被一直野猫引导，去了大厂房的烟囱下边，然后就不知不觉的晕了，在外边死人一样睡了一宿，难道，是那只猫的问题，我急忙如实相告。
曾祖母听后，眯起眼睛了，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念念有词说，不对啊，这个怨气不会触及到你才对，除非，她突然睁大眼睛盯着我问：“你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天地良心，我这人是他贪小便宜，也干过拾金却昧下的事，也有点小小的色，可是我堂堂正正的，但绝对分得清是非黑白，肯定不会做损阴丧德的事。
我举手发誓，绝对不会干太坏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