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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楔子一 罗鄂瑾信入索幽 意狱忘境梦双叶(3)

妖冶粉色与凝乳至白重重碰撞,“哐”得爆出剧烈之响。凝白仿如断线纸筝,顿被歪斜击出,忽明忽灭坠向地面,数息之后方稳下身形,重新守立至艳粉虹芒面前,流露出浓浓韧意。将粉烁之瓣纷纷收回衣袖中,粉胭并不见忧急之色,反而对着强弩之末的极心婉然一笑,悦声劝道,“极公子,莫要逞强了,先前之言仍奏效,只要极公子愿归入浮葵…”

腕上环诛再度凝出白羽诸形,翼翼相接,连成一刃,对丽人所投好意,极心唯感苦涩,举刃遥指粉胭,坦然言道,“三界所主意识各不相同,互不可容,粉胭姑娘如此所为,恐怕绝非尔界所盼,只怕…更会为此惹祸上身。”顿了顿,继续言道,“姑娘好意,极心心领了。但恶战至今,早无回头顾盼的余地。既生于辛子,养于辛子,又何畏亡于辛子。”

轻声惜叹一声,粉胭眼眸中流露出失望之色,袖中“赤花琉璃”再度纷纷轻柔飘逸而出,环流于身躯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绚丽的粉瓣花海,“极公子,那粉胭只好得罪了。”

悦耳之音刚落,扑面粉色便如潮般涌向极心所在,如欲将他淹吞没灭。面对眼前的“花海炼狱”,极心心中作苦,深吸口气入胸肺后,轻执着“濡翼形刃”,非但不做躲避,反而迎面突入花海之内,右臂环诛翼刃忽如翅展,射出无数白凝之羽,直攻瓣瓣粉星而去。

“轰隆”之声顿时入耳不绝,粉瓣与白羽一遇既合,立刻相互扭曲噬拼,瞬息后忽地爆裂开来,产生巨大冲击之力,焚于虚空。炸裂之声此起彼伏,粉白光末烁跃飘弥散,绚丽无比。

粉胭浮于远处虚空,遥遥观望,数不尽的赤花琉璃不断从袖中飘出,络绎不绝,毫不见底,身困花海之央的极心,四周粉色愈来愈浓,白羽射御之围亦逐渐缩小,终被困缩成一团,苦苦抵御花海侵蚀,不得动弹半分。片刻间,赤花琉璃已将极心裹成一巨大粉茧,其内爆裂之声渐渐消逝,终归于平静。

粉胭轻吁口气,侧过曼妙身躯,意欲转援他人,已求速战,却突然秀眉一蹙,重又回首望向粉茧所在。只见粉茧之上竟隐隐泛出一条雪丝,霎那间便拓宽成一白色黥纹,粉茧渐渐颤动起来,颠摇不止。“嘭”的一声巨响,耀华之白芒迸裂而出,一道月牙形凌厉刃气疾速迎面攻向粉胭,月牙所经途中,留下淡淡白痕,有如水波渍迹,轻轻荡漾,美不胜收。

“濡翼堪月!”粉胭一边凝神注视,一边挥动衣袖双手结印,无尽赤花琉璃再度破袖而出,疾速流转,于粉胭身前凝汇成一半弧粉壁,晶莹剔透,波光流转不定。

月牙瞬息便至,正撞上“晶萃御璃”,却如白雪遇火,一触既溃,化为淡淡波纹,轻轻散覆在晶萃御璃之上。

粉胭却丝毫不见松懈之意,飞身迫退,袖中赤花琉璃急涌相聚,竟再度御凝出两面“晶萃御璃”。于火光飞速之间完成此事,粉胭方停浮下身子,美目微合凝注,静静观望身前之景。

此时,首面晶萃御璃顿生异象,涣散之际浅白波纹忽如嗜血猛兽,猛烈震荡起来,坚御无比的晶萃御璃竟瞬间碎裂,为白波吞噬一空。濡翼堪月噬完第一面晶璃后,其力仍未见尽,更续势猛然冲而来,其月牙之形已幻化为宏月之态,隐现覆空遮天之势,汹涌撞击上了第二面晶萃御璃。

不似首面晶萃御璃那般,第二面晶萃御璃竟如受重击,猛然颤抖起来,尖亢的破裂声不断,只抵御了不过片刻之久,便已为月白波纹击为破碎残片,碎溅于夜空之上。

月白余威仍是不止,瞬息而至,如凶兽般继撞上第三晶萃御璃。撕裂损磨之刺耳声顿时响彻整天际,近在咫尺的粉胭却有如未闻,袖中不断逸出赤花琉璃加固御璃,晶璃之上月白冲击忽如恶狼般哀嚎咆哮起来,延续数十息后终似无后力为继,哀嚎之声与月白波纹逐渐消散退却,荡然无存。

粉胭凝望着最后面斑斓晶萃御璃之上,那满布的刺目怪异黥纹焦痕,不禁心中一阵胆寒。

极心身披血淋,从茧中颤飞掠出,停浮于粉胭身前,臂上再度浮现淡淡白芒,“粉胭姑娘的好意…在下真的心领了…如今虽无胜姑娘之力,但抵御之力终尚存些,姑娘若想生擒在下,确仍非易事,还望姑娘多三思…”

粉胭神情黯淡失色,左右柔荑之中赤花琉璃开始凝聚成形,樱口微开,颤声道,“你明知身陷于我的“琉璃蚕藏”之内度用攻诀,将回馈半数之威,却仍强行破茧而出,甚至不惜动用了“濡翼破绝”。可如今你伤势疴重,又有何能来牵制我呢…”喃喃言语之间,潋滟鲜粉的赤花琉璃纷纷逐渐汇聚于粉胭双手掌心之内,凝形成器。

左手高举樱红异弓,右手轻将赤染戮箭搭入弦中,箭心虚锁着摇摇欲坠的极心,粉胭唇口微翕,低声轻语出了二字,“珍重…”

“嗒”,殷红之箭划过虚空,直向极心左胸射去。

自知再无幸免,极心苦涩一笑,遥望着丽人目中晶润之色,心中百感交集,“你…也珍重…”。

正当赤箭破胸之际,忽一道蓝耀闪过,后发先至,劈中赤箭,崩出五彩光耀。极心胸前被余波扫中,如遇重击,疾坠落地,摔于玉石板之上,板地受力不支,龟裂成坑。

涣唯真悠扬的声音从殿中远远传来,“都回来吧…”,无数凝厚蓝缕从殿中射出,攻向虚空,将六道异芒一一牵制。

银掠与夕真落于极心身旁,搭住肩膀,飞升御空归殿。粉胭一边御出晶萃御璃抵挡住“腊月雪溅”,一边注视着极心一行飞归瑾信宫而去。

涉水、碧存、独傲已集于粉胭身旁,独傲对着粉胭怒目而视,出言喝道,“为什么放他走!”

“住口,”碧存将更筠刃收入鞘中,对着独傲诉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难道你留下了什么人了么。”独傲狰狞呲牙,高嚷反驳道,“沉止、思月两人一同牵制我,我能怎样!”涉水淡淡一笑,插入言道,“照此看来,那下次还是由你去对付那一人妖吧…那可是个省力活…”独傲闻言打了个冷颤,垂头默然无语,再不出声。

“说够了么…”粉胭紧蹙双眉,言罢,面朝不远处泽识、藏真二人开口道,“浮葵、逢硫此次联手之役,成败在此一举,望两位暂摒前嫌,以大局为重。”泽识面无表情,冷冷答道,“无所谓,先宰后宰之别而已,此次既然你我二界立下共契,合力先灭那老畜生的窝。那么便就是定下了,绝不中途翻悔。”一旁的藏真附和着和蔼点额,以示赞同。

粉胭向二人微拜一礼,向身旁涉水三人吩咐道,“走吧,是时候闯宫夺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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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明明处于迷惘不定之间,脑海中却偏偏清楚印现出幅幅幻景,各个熟悉身影陆续显现,又飘然而过,归于一缕灰烟,散化为幽暗的一部份,融入漆影之中。闭上双眼,他试图着思整之前片段所见。身后,一抹泛紫氤氲驳逆浮现,凝幻人形,傲然立于虚空之上,飘然洒脱笑道,“外六绝已破,如今只依靠内六绝苦苦支撑,阵破只是时日长短。”

默然许久,他缓缓摇首回应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口音生硬万分,淡漠至极。

“那可未必。”话音刚落,一缕金芒便徒然乍现于他身前,化现出另一人。讳原华徵先是无奈一笑,俯瞰注目于他,淡淡说道,“冲克盅隐,影魂尚寐,种术根生,未冥憎欲。你如今失憎失欲,冥世间徘徊不定,此乃历命终劫,可否突入“破”之境,决于你也。”

“我…什么也做不了…”

黎朦闻言不禁一声叹息,所泛紫芒瞬息间已为四周浓黑侵蚀,逐渐黯淡。顿了顿,黎朦微迫道,“视世间万物皆为真者,必受其伤。视万物皆为幻者,则不得其真。真幻相织,何以分辨至清,你所遇世间之情,更何从一判而定,须知,真中蕴幻,幻可孕真。”

“幻可孕真…”,幻可孕育真?往昔种种依稀记忆浮现脑海之中,却随即浮云般涣散消却,令人无法辨得片刻,心中仍是有如死水一摊,未能漾半点涟漪。“我…什么都记不起了。还是…不愿记起呢”。每当思索至此,脑海内便如撕裂般得疼痛,那冰冷酷彻的音嗓彷如就在耳畔边不断回响,“你什么也做不了,你不过是…”

一柔和之声音起荡扬,使他不觉中醒过神来,讳原华徵语声有如暮日般温和柔暖,“或许,你此时已了无牵挂。可是,牵挂你的人,可还存着不少呢…”

黎朦亦复笑谈,兴致盎然道,“她为了托我们两个老鬼来见你,倒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呢。”语毕,便向讳原华徵笑望去。

讳原华徵苦涩笑道,“自从她入破境以来,我们俩可就担待不起“托”字了。”

“她…”,先前所见幻景再次掠过脑海之中,走马般流现而过,终停留在那娇美身影之上,依旧的雪脂肌肤、柔若无骨,与以往无二般模样,朦胧脸庞无从辨观,握不住半分棱角,却又是令人如此地醉迷不拔,如此的熟悉。

“她,是谁…”

呐,等千年劫过了之后,我们…

昔日仿佛重现,耳畔的香兰吐息袅绕不散,字字扣动心弦。那日的所感所触,自己的心有所动,皆是虚幻么?“你怎么了…喂…”,耳畔边的娇柔逐渐低沉下来,意识涣散之际,脸颊所触那滴落的零星湿热。

“记得,”黎朦身影开始渐渐弥散,“你所突破境,叫做“轮”。”

讳原华徵亦再无力维持身相,时刻处于消却之际,身泛金芒黯淡不止,嗓音变得朦胧飘荡,和蔼一笑道,“你的姐姐大人用尽威逼利诱,也托我们捎句话。不过此时想来,还是有负所托的好…”言毕,与黎朦对视一眼,两位人终不约而同,放声畅笑起来。

笑声荡漾许久不散,不知过了多久,他方发现四周又已陷入漆黑寂静之中,再也不见两人之踪影,彷如从未来过一般,寻不到半点痕迹。“姐姐…”念至此,心中不由被激起一波荡漾,缇衣身影从识海中脱然而出,依恋、温情、悲愤、绝决等各种情触混织交融,许久方得以安稳平复,最后,却发现了那唯一不愿平息下去的情触仍是没变。

“痛楚…”

不知时光流逝,朦胧之中,他逐渐从痛楚中平复之时,却发现四周那永恒漆暗,不知为何,已在无声中荡然一空,自己独立在那翠岭之上,望着眼前那自幼相熟的光景,不由楞了神。光影交替,日落月隐,拂过脸颊的山风中土草气息却清新不变,辨析掺杂风中的那微微醉人芳香,“文心兰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移转目光,望视起身旁桦树下的二人。

静静枕在缇裙下的双膝之上的年幼厮童安祥沉睡,少女紧蹙着秀眉,挥舞着皓洁手心,不厌其烦地晃动于膝上之人的面前,仿佛恼烦不堪。时光迁转,少女之手逐缓至停,明媚如阳的容靥上神情渐凝,忽地倾下柔腻额颈,附在膝上之人耳畔,低声咕唠起什么,一阵柔风拂过,斜出喃喃娇语之声,却令人无从分辨。少女言罢,遂复抬起明艳红颊,侧倚靠上身后桦树,探头望见了顶上枝头,又低头看看膝上不省人事的小子,不由嗔笑。

他寻目望向桦树枝干,入眼一片绿黄之色,繁茂而生,心中顿时为之一震,昔日记忆如潮水般冲脱而出,再也无法平复归淡。

真幻之间何从分定?平生所遇难道皆为虚幻,不得半分真情?

“双子叶…”

一幽声,忽从身后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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