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女同学
后来，老师重返讲台后，总是维妙维肖地给学生们讲这出戏。前代学生的戏，而能证实这出戏的唯一凭证就是这块有裂纹的眼镜片。那时正流行伤痕小说，老师总会高兴地忘乎所以的举例照句，我的眼镜片就是伤痕小说。而晓非的另一个女同学曾私下里跟晓非说，老师这比喻不对头，要么有哲学错误要么有逻辑错误，取而代之，她造的句子是老师的镜片是像乌龟盖也就是甲骨文，中国当代的出土文物，故乡的现代神话。晓非一听女孩卖弄文字，马上扑哧一笑，惹女孩严肃状地怪晓非笨，不懂。但她又接着与晓非说小话，这似乎是她的习惯了，总是鬼使神差地与晓非说怪话。她说，这样就可以听老师不点名地批评有些男女同学总好前趴后仰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说小话做小动作开小差。而一听老师咋唬，她就在心里笑老师重复得有瘾，除了这几个词，就没别的好听的新鲜词汇了。她说她查词典已查了一千遍了，还要查第一千零一遍，因为这一千零一遍就会有奇迹出现。晓非就说什么奇迹。女孩说就不对你讲。晓非就学女孩模样生气地扭过头去说臭美，不跟你玩了。女孩似乎真的哭了，趴在位上。整个脸进而埋在双臂里，只有红褂子在有节奏地抖动，忽然还抽搐一下。晓非用一指禅轻搔女孩胳肢窝，女孩坚强地轻摆几下身子，还是趴在那儿不动，抽搐更大了。晓非想女孩也许真的哭了，就偷偷趴在女孩发梢处学唱书的瞎子说请小姐息怒，请小姐息怒或者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正在晓非一本正经地念经时，，女孩嚯地一转首，一个灿烂的笑脸画在那儿了。
这女孩与晓非同桌，是另一个右派老师的小女儿。她的父亲是与这个戴眼镜的老师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物。多次被斗，从不认罪，批斗结束后，总一手拿着刀板一手握着菜刀，在破屋周围打转转，口中有时念念有词，无人能懂；有时破口大骂，骂的要么是老婆有病，要么是儿子不争气；有时说家中有黄鼠狼精，在缠人，他要扫除害人虫，为民请命云云。晓非常千方百计认真查问女孩这些让人害怕的事情。女孩一听晓非要求，就喜孜孜地叙述。不过她说，她懂事时，父亲已经好多了，她甚至说难得见父亲犯病了。她说要是她父亲多犯两回病，她也能给晓非多讲些有趣的细节，晓非也会多与她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