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一航躲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车祸录像带。他的师父李桐早就回了家，他孩子在上高三，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在观看了N遍录像后，武一航唯一的收获就是观察到马越被撞前，被一个老头掏了口袋。武一航找到了技术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监控录像放大了十几倍，才看清出那老头偷的是一部手机。
铃——
李桐给马越打了个电话。“笨徒弟，干嘛呢？”
“说徒弟笨就好像师父没责任似的。我正看录像了，刚看出来那老头偷的是一部手机。”武一航摆弄着鼠标，妄想看清手机的细节，可惜图像分辨率实在太低，弄来弄去都只是几个数码方格。
电话那端传来李桐不满的声音：“还在局里？有没有搞错啊，你这么勤奋也升不到局长哇，乖乖下班吧。对了，吃饭了吗，你师娘给你包了饺子。”
“谢谢师父啦，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毛病，问题弄不清楚我难受啊。”武一航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师父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不过他也纳闷，师父在局里是出了名的活脑筋，除非有逮捕任务否则从来不加班，也没见师父盯着证物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但他破案率永远是全局第一，让许多同行眼热。
“哦，那我问你，马越被撞后，咱们整理他的物品里有手机吗？”
“有啊。”
“那他被人偷走一部却还有一部，就证明他有两个手机了？”
“那可不是呗，师父你怎么开始说废话了？”
“没有，我就是奇怪。最近的案子怎么都跟手机干上了？”李桐话里有话，不停地点拨着笨徒弟。
“手机？还有哪个案子和手机有关？”马越对李桐有些过于依赖，一旦师父提出了一个假设，他就完全不动脑子了。
本来李桐不打算告诉他，可眼看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也不忍心在戏弄徒弟，便直言相告：“你傻啊，剪彩仪式那起案子，咱们不就是因为一部手机锁定了嫌疑人，然后又因为嫌疑人另一部手机寄到了局里，才让她律师钻了咱们的空子嘛。哎，对了，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就是你倍儿喜欢的那个。”
“谁倍儿喜欢了，师父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可别装傻，那女孩正是马越的女朋友穆嘉，我就不信您不记得。”武一航知道，师父又在那他开心了。
“我记得，但我更希望你记得，她还是那起案子的嫌疑人，你可分清了轻重缓急。”李桐叹了口气，他原本不担心徒弟会犯这么低级的禁忌，但据他最近观察武一航对那个叫穆嘉的女孩好像还真有些动了心。每当李桐一提起穆嘉，武一航总会下意识地为她辩护，但随后立即纠正自己的观点，并重新同意李桐的质疑。看着徒弟整天语无伦次，李彤有点着急。“你师母说，他们同事家有个姑娘不错，跟你差不多大小，要不找机会你见见？”
“哎呀，师傅你怎么又扯到那么远去了，咱手头案子那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功夫相亲呐。您还是先保证您那宝贝儿子上了大学再说吧。”武一航匆忙地挂断电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接了相亲的这个茬儿，接下来就会是更唠叨的师母接过电话。
一个人有两部手机，这不是不可能，毕竟有很多人都是工作、生活各一部，互相保证不耽误。那马越丢的那部手机和穆嘉的案子有没有关系？马越会不会因为牵连到剪彩仪式案所以才被撞？武一航决定不闷在警局里瞎想，而是直接到车祸现场询问下周围的商铺，看看能不能得到突破性的线索。
当武一航来到车祸现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还好周围的商家以日料和居酒屋等日式料理店居多，关门时间大多也不会太早。还没吃晚饭的武一航被一家家满溢香味儿的小店勾引的直流口水，他决定先到一家居酒屋里喝上几杯，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他随意选择了一家小店走了进去，店员立刻热络地迎了上来，嘴里不停念叨着日语。武一航连忙表示自己是中国人，店员笑着赔了个不是，并用纯正的北京话招呼着武一航坐下。武一航点了一碗拉面，随便叫了个小菜，又要了一壶热清酒。趁着店员给他上菜的时候，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攀谈起来：“听说前些日子这里出了车祸？”
“车祸？”店员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武一航说出了日期，虽然已经有好几个星期，可店员的反应却像是完全不知情。
“没听说啊，我也没看见有人被撞……哦，你说的那天我们店正好盘点，员工都放假了。”
“哦？这不年不节的，离新年和春节都还有些日子了，怎么就想起来盘点了？”武一航有些好奇。
店员说：“那我哪知道啊，店长说盘，咱就盘呗，反正也不用我干活，多歇几天谁不愿意呐。对了，你可以问问店长，她那几天应该在。”
顺着店员手指的方向，武一航看到了在收银台里忙碌的老板娘。看外表她就是一位面向和善、勤劳肯干的日本中年女性，可是她正在和几名日本客人亲切地交谈。武一航决定等一会儿吃完结账的时候，在找机会跟她说两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的远古，拉面好吃得出乎他的意料，他如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碗拉面消灭干净。再配上一壶清酒下肚，酒足饭饱的武一航感觉身子有点飘飘然。他看老板娘闲出功夫来，便快步走了上前。
“结账。”武一航尽量表现的亲切一点，女老板娘还他一个同样热情地微笑。他发现老板娘身后贴着店里员工的照片，其中店长的位置就是她，下面的名字是早川真希，这个名字武一航好像在哪里见过。趁着老板娘找钱的功夫，武一航开始发问：“听说前些日子这出了起车祸。”
“啊？啊，是、是的。”听得出，老板娘的中文不是很好，说起话来有些磕巴。
武一航惊喜地说：“您看见了？”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在店里，只听见声音，不敢出去看。”
听着老板娘蹩脚的中文，武一航突然想起了什么，低沉着嗓音说：“早川女士，跟警察说谎可不好啊。”
老板娘早川真希脸色骤变，惊恐地盯着武一航说：“警察？说谎？你在说什么？”
“我是警察。”武一航悄悄亮出了警官证，“并且我想起来，当初你曾经作为车祸的目击证人之一在交通队做的笔录。”
“啊，原来你是警察。”早川真希恢复了镇定，露出了招牌般的微笑。
“为什么说谎？”
早川真希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警察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倒是真的，有些买卖人尽量不跟警察，尤其是刑警扯上关系，怕会引起客人的反感。“我就问几个问题。”武一航套出了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那张照片是他看过几段视频，经过十几个小时后，找到比较清晰的偷手机老头脸部特写。早川真希认真地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说：“不认识，这张脸太大众，我看见也不一定记得。”
“那你当时看见车祸的经过是什么了吗？”
“看到了，太可怕了。”早川真希说，“大车闯红灯，闯了那个青年，然后跑了，停都没停。”武一航点了点头，基本上和监控录像记录下来的吻合，但是他还是心有不甘地问：“这附近小偷多吗？”
“小偷？”早川真希压低了声音，“没有，没有，哪里会有小偷，这里治安好，所以生意好。”早川真希一脸苦笑，希望武一航不要再问下去了。武一航看到周围已经有几桌客人在朝他这个方向看来，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不好意思，打扰你生意了。”然后，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这一晚上，他还得有好几家底商要问了。
目送着武一航走进另一家日料店后，早川真希拨通了手机，小声地说着日语：“伊达先生吗？我是早川，有警察过来问车祸的事。”
“是吗？不要紧，让他们问吧，记住我让你说的话就行。”
“是，可是……”
“可是什么？”
“今天这个警察有点不一样，他问我附近小偷多不多，还问我见没见过一个人。”
“他拿的是一张视频截图，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能看见白花花的胡子和头发。”
“嘟嘟嘟——”
“喂，伊达先生，你还在吗？”
电话那端，伊达铭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