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发生在欧阳家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漆黑，黑的令人感到恐惧，连月亮都不愿意露头，任由黑暗统治大地。
“真是个疯子……”
一只背生双翼，龙首豺身的巨兽爬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自语着，正是妖族三皇子，敖白。一想到之前艾瑞达那自杀式的攻击，他就一阵后怕。此刻的他终于耗尽了身体中最后一丝魂力，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下去露出了妖族的本体，在他背上坐着敖垚和敖青，二人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至少还能保持人身。
“居然要拼到这种地步才能险胜。”看着不远处躺着的三具尸体，敖垚也心有余悸，“这些家伙还真是恐怖，这力量几乎比得上父皇了。”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我们赢了？”听了敖垚的话，一旁敖青不屑的撇了撇嘴。
“好了，这边的事情先告一段落了，我们尽快找个地方恢复体力，父皇那里还需要我们去帮忙呢。”敖白挣扎着站起身，“欧阳家的人魂释了，那个计划也要开始实施了。”
“说的也是。”敖垚原本因为胜利而轻松了许多的脸庞再次变得严肃起来，敖白话语中的意思，他很清楚。
然而就在三人转身离去之时，身后却传来欧斯鲁拉的的声音。
“真是小看了你们，居然能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
“还没死吗？你还真是命大。”敖白先是惊讶的转回身子，但看到欧斯鲁拉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他又恢复了冷静，“现在的你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差别，还想做什么呢？”
“我能做的事，你们绝对想不到。”
欧斯鲁拉诡异的笑了笑，然后在三人无法置信的目光之下，把手手猛地插进了身边撒加的胸膛之中。看着欧斯鲁拉这疯狂的举动，白的瞳孔确实猛然间紧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只剩下半条命的家伙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至少，我能让他再死一次！你们就等着迎接地狱降临吧！”
在欧斯鲁拉凄厉的叫声里，原本被白困于幻境之中的撒加，再次睁开了双眼。
“父亲，飞雪他……”
欧阳馨雨先是唤醒了欧阳玄冰，然后两人一起赶到了父亲那里，但当姐弟俩赶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诡异的黑色空间，旁边站着苍老的欧阳天行。修罗的寿命堪比妖族，至少可以存活几百年，但是正直壮年的欧阳天行此刻却仿佛突然苍老了一百岁，看上去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
“失败了么……”欧阳馨雨看着自己的父亲，喃喃的自语。不知为什么，此刻的她心中却生出一种解脱的感觉。
“怎么可能，父亲和云叔可都是掌控者，再加上妖族的帮助，怎么可能会失败？就算……”
“父亲，就算失败了，我们还有玄冰不是么？”欧阳馨雨出声打断了欧阳玄冰的话，“他的天赋绝对要超过飞雪的，家族的希望依旧存在，而且飞雪她的来历……”
“馨雨。”欧阳天行缓缓的说，他的声音同样变得苍老无比，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
听到欧阳天行这样的话，姐弟两人都愣了一下。
“是关于飞雪吧，其实我们早就有感觉了。”看着父亲憔悴的样子，欧阳馨雨忍不住出声，“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了。她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然后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然后我们莫名其妙的接受了她，承认了她，倾尽一切保护着她……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的回忆，有关她的记忆永远是那么模糊，如果没有您提醒，我甚至连她是哪一天出生的都不知道……玄冰，我相信你也感觉得到，对吧。”
“原来姐姐也有这种感觉吗？有时候我也会莫名其妙的觉得飞雪很虚幻，离我十分遥远，就好像身处在不同的世界一般。但这又怎么样呢？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真实的啊，她是我妹妹这件事也是真实的啊。而且……”
“不是这样的！”欧阳馨雨突然留下了眼泪，让欧阳玄冰怔住了。此时的欧阳馨雨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形象，她似乎充满了不安，犹如噩梦初醒一样瑟瑟发抖，看上去柔弱的令人心疼。
欧阳馨雨抹掉眼角了泪水，对着欧阳天行说：“我知道我的天赋，我能为家族做的太少了，我也从来没有责怪您不看重我，您说飞雪可以成为超越玄冰的存在，我就接受了她，承认了她这么多年。现在我们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直到现在这个地步，父亲你还不打算放弃吗？难道在您心里玄冰真的比不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吗？”
“你错了，姐姐。你没有关于飞雪的回忆，并不是因为有人把她突然塞到我们的生活之中。”欧阳玄冰努力的对着欧阳馨雨挤出一丝笑容，他想安慰姐姐，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如毒刃一般的话。
“是有人试图把她从我们的生活之中强行抽离啊。”
欧阳玄冰的话让欧阳馨雨怔在了那里，变得不知所措。
“原来你们早就有感觉了啊。”欧阳天行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我一直以为可以和那个力量抗衡，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那个力量？”
欧阳天行并没有回答欧阳玄冰，而是反问道：“你们知道妖族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吗？”
欧阳玄冰摇摇头，他确实没有想明白妖族为什么愿意主动向他们伸出援手。
“因为他们比我更清楚飞雪的力量。”凝视着那片深邃的黑色空间，缓缓的说，“这个结界，名为【遗弃之地】，它的作用就是阻断飞雪和那个力量的联系，至于那个力量，他并非是某个人，而是这个世界。”
欧阳天行的话如同一个炸弹在这狭小的房间内爆炸。将人和世界之间的联系阻断，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仔细想想就能感受到这句话隐藏着的能量。这可不是简单的把一个人抹杀掉，而是和整个世界作对，欺骗整个世界。
“这个结界是四圣兽之中的玄武大人亲自创造的，也是为飞雪准备的，只有它才能帮助我们逃离世界的监视。”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吗？”欧阳馨雨问。
“准确的说，是逃离源的监视。它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某种程度上来说源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就是它这么多年来不断地试图抹杀飞雪。”
神这个名词距离欧阳玄冰他们一直是很遥远的，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整个现实的最强者就是四圣兽了，而四圣兽也不过是支配者而已，神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他们无法想象至高无上的神居然会连续很长时间亲自出手抹除一个普通的生物，就好像一头大象不惜大费周章去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让人无法理解。
“你们应该不记得飞雪和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同父异母……”欧阳玄冰用力摇了摇头，在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有关欧阳飞雪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空白，包括欧阳飞雪的母亲。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源……”欧阳天行再次忍不住留下了泪水，看着欧阳玄冰，“飞雪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母亲和我一样都是纯正的修罗，但是飞雪的母亲是这边世界的人类，就连四圣兽都没有想到，就是当初的一念之差，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怎么可能……”
“飞雪刚刚出生，源就突然降临了。它不惜毁灭整个欧阳家也要杀死飞雪，上代家主在抵抗源的时候被直接抹杀，当时，妖族，岚家，云家……这世界所有的强者全都被惊动了，在我的苦苦哀求下他们才同意帮忙保全这个女孩，我们倾尽全力瞒过了源对这孩子的探查，却只能眼看着她母亲消失，连有关她的记忆都是残缺的……”
说到这里，欧阳天行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这段记忆在他心中尘封了不知多久，如同一道伤疤，现在被他一点一点亲手揭开。一切就像发生在眼前，那是一场灾难，硝烟弥漫，鲜血淋漓。
“在那之后我意外发现飞雪的魂发生了变异，四圣兽也对她做了检查，确定她体内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魂，所以我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为了防止她遭到源的抹杀，我们给她设了禁制，隐藏起了她的魂，为了防止她魂释的时候暴露，四圣兽准备了遗弃之地……但是到刚刚我才发现，我们都错了，错的离谱，飞雪的魂，根本就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异，而是天生的残缺……”
欧阳玄冰和欧阳馨雨都沉默了，魂残缺不全就相当于人类出生就缺少了身体里一个重要的器官，能成长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再进行魂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欧阳馨雨忍不住哭出了声，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歉疚？悲伤？或是对这世界的憎恨？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的刺痛，好像有人用力的攥紧了她的气管，让她几乎窒息。
“把我的魂给她吧。”欧阳玄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他的声音却在不由自主颤抖，“只是魂残缺而已，只要把残缺的部分补上就可以了，您一定有办法的。飞雪是家族的希望不是吗？为了家族我愿意献出自己的魂。而且我欺负了她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补偿她的……”
“不要再说了。”欧阳馨雨打断了弟弟的话，她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眼前的局面还算不上绝境，如欧阳玄冰所说还有补救的方式，但是被牺牲的那个绝对不能是欧阳玄冰。
“要牺牲的话也是牺牲我。”欧阳馨雨攥着弟弟的肩膀，平静的说，“玄冰你是天谴的主人，和飞雪一样是家族的希望。你们两个比姐姐强太多了，你们能载动姐姐负担不了的东西，所以你们必须好好的活着。答应我，你要成为飞雪的骑士，要用你的生命去保护她，连我的那份一起。”
不等欧阳玄冰张嘴，她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鲜血飞溅到了欧阳玄冰的脸上，映衬着他的悲痛和绝望。
欧阳天行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如刀绞。这一幕与几年前是何等的相似？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消失，无能为力。现在面临这样的局面，他同样什么都做不了。身为一个父亲，他多希望牺牲的那个可以是他自己，但是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伤心，父亲。我很庆幸我能为家族做些什么，我毕竟是您的女儿呢。我族千年的夙愿，飞雪他们一定会实现，为此而作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而且……之前居然会那样子怀疑飞雪……就当是道歉好了……可惜……不能当着她的面……”
欧阳馨雨的声音越来越弱，终于消失。漆黑的夜里，只剩下她被抽离的魂，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映着欧阳天行黯淡的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