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街的炊烟悠悠的向上飘着，曲池坊的地面宽阔，所以炊烟并没有在屋顶过多停留。为什么要叫莲蓬街，据说是因为这条街有十几条巷子，最后都汇合成了一条街通向曲江池，就像是曲江池里长出来的一个莲蓬，所以就得了这个名字。
因为靠近曲江池，所以曲池坊里的人们也大多带着烟水气，说话做事文弱的很，连带着莲蓬街上的一众青皮混混打架也打不过临近通济、青龙两坊的人，整个长安城混的最惨的混混全都聚在这里，虽说过的差些，大家却也相安无事。
刚刚过了惊蛰的节气，但是长安城却没打过几声雷，柳枝按捺不住相候的寂寞早早的抽出了新枝，曲江池边多柳树，这时看起来已经是春意盎然了。
李小闹木瞪着眼睛看着和风吹拂着细柳慢悠悠的动弹，还有池边为数不少锦衣贵人，早已经忘了摆在自己身前的一面鼓，一个一边脸上有麻子的青皮已经瞧了李小闹很长时间，悄悄的把李小闹敲鼓敲来的几枚铜板收进了自己的破碗里。
长安城的青皮混混除了打架斗殴到处收保护费外，那些没什么团伙的往往愿意自己置办一两样家伙，吹吹打打的卖唱卖唱也能赚两个馒头钱。李小闹却不同，池边的一众游客日日听这样一个邋遢小厮敲鼓，偏偏还敲的没一个鼓点在调子上，所以李小闹每日都能挨上一顿骂，更有文人扯着自己的胡子曳斜了眼睛瞪着他骂上一句：“真真是大煞风景。”
李小闹不懂什么叫大煞，所以他依然每天在曲江池边敲鼓。他这种苦哈哈是长安城最底层的人物，甚至连乞丐也不如，因为乞丐不会去打架拼地盘，月前那一架让李小闹掉了一颗牙齿，连说话都开始漏风。
莲蓬街的青皮头子叫横眉儿，纠结了曲池坊二十多个青皮混混开了个馒头堂，整天领着手下的几个香主惹是生非，按照横眉儿的说法：开这个****的堂口是为了让大伙有馒头吃，所以咱们堂就叫馒头堂啦。李小闹自然也归了横眉儿管，虽说横眉儿爱惹事，但也义气，有吃的都是分着吃，所以小闹打心里挺把这个横眉儿当回事。
“小闹。”远处有人大呼小叫，把正在瞧着一个锦衣丽人发呆的李小闹拉回了现实中。
那人见李小闹反应过来了，又大叫：“青龙坊的那堆子青皮来惹事了，老大让我叫人，快去咱们堂口。”
小闹一骨碌跳了起来，拎着鼓槌大叫：“来了。”说罢也不管地上的那面鼓和收钱的破碗了，提了鼓槌就朝莲蓬街奔了进去。
横眉儿的堂口开在莲蓬街最狭窄的街道最深处，那里原来是个米店老板存货的地方，后来漏雨，米店老板也懒得修就每月十几文钱租给了横眉儿，远远瞧去破落的门柱上面冒出青草，枯草也没掉落，这会大门被大大的打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那喧闹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开了。
虽然街道狭窄，但是堂口里面的院子还是很大的，容得下三五十个人站立，小闹赶到的时候，青龙堂的混混们早已经聚齐了，双方人马拉开架势在院子里站成了两排，两边的老大都站在前面正在说话。小闹慌忙挤到横眉儿身后学着旁人踮着脚把鼓槌扛到肩上装出一幅轻蔑的神情。这种惹人厌的做派一众混混都是信手拈来，一时只见两边的人马或露着促狭的嘲笑、或挽着袖口、或踢着院里的草根，全都开始给自家老大凑起了声势。
青龙坊那边的混混老大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比横眉儿大了十岁不止，青龙坊的混混们也都是成年人，曲池坊这边的混混就有不少像小闹这样十五六岁的少年人，骨瘦个矮的，对面的人更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姓钱的，今天来我们馒头堂，有什么事。”横眉儿摸着自己还软兮兮的络腮胡子，恶狠狠的开口。
青龙坊的混混头子叫钱崆，闻言轻蔑一笑，故意等了会才回道：“你馒头堂昨儿个是不是到我们青龙坊来收堂口钱了，******敢到老子的地盘撒野，你也不看看你长着几个脑袋？”
横眉儿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前两日你们也来我曲池坊收过堂口钱呢？小爷不过是把你们这些青皮欠着的东西收回来，要不然传出去别人还道我馒头堂好欺负。”
对面那钱崆还没有说话，青龙坊的一众青皮早已经有人忍不住讥笑着出言挑逗：“大爷看你生的也像是个馒头，圆圆滚滚的难怪要给自家堂口起这么个鬼名字。”
便有另一个混混接口说道：“哪里，人家叫馒头堂的意思是这群糟小儿想日日吃馒头。”
“嘿嘿嘿嘿，你们每天拉屎不拉，要不然叫拉屎堂可好？”
“哈哈哈哈，小馕货们，要不然叫撒尿堂也对称啊。”
听了这些讥讽的言语，馒头堂这边的混混们也岂是好惹的人，一个个的也开始在间隙插话还嘴。
“早跟老大说去租街面上的大房子大院子，老大非不去，这院子这么小的对面好些人放屁，熏到兄弟们了。”
“小爷倒是听说境山有个青龙庵，你们青龙堂既然跟青龙庵一个名字，想必都是庵里那群尼姑生的野种罢？”
“钱爷，听说你后背纹着一条毛虫，趁早改名叫毛虫堂去吧。”
更有甚者吹着口哨，偶尔有一两声唢呐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小院里吵吵嚷嚷的。好一阵才安静了下来。
钱崆和横眉儿都是面色铁青，听得院中渐渐安静，钱崆首先摆手喝了一声：“都给老子住口。”
两边的人还不愿就此停住，有吵了几句才都不说话了，钱崆哼了一声：“算老子宽宏大量，到老子地盘收堂口钱老子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如今有一件大事，今日特来跟你们知会一声。”
他又咳嗽了一声，转着眼睛到处看看，才说道：“长安府发下了通知，说是咱们这一类人都可以讨一个公门的差事，帮着追捕盗贼，官府按月给俸禄，唤作不良人，每两个坊选出一个领头的，叫做不良帅，老子今儿就是跟你们知会一声，以后青龙曲池两个坊都要尊我为老大，帮官府做事。”
横眉儿嘿嘿笑了两声：“这不良帅的事情小爷也听说了，你小子倒先自封了？你也不看看你那满脸的猥琐，像哪门子不良帅？”
“怎么？不服？干架？”钱崆捏了捏拳头，恶狠狠的问。
横眉儿露出牙齿一笑，忽然把小闹手里的鼓槌夺了去说道：“想不到有一天青龙坊的兄弟们也归我管了。”脸色一变叫道：“我服你娘的皮！”一抖手就把鼓槌朝着钱崆砸了过去，钱崆没料到他说出手就出手，额头立刻挨了鼓槌一下，虽然不疼，可他面子上如何下得来，红着眼叫：“兄弟们给我上，弄死这群小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