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感觉有些渴了,他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木筒,木筒不大,大约二十厘米左右长,十厘米左右宽,刚好能装一小坛酒。
他打开竹塞,顿时一顿酒香飘了出来,他往嘴里倒了一口,这酒十分的烈,是他专门准备御寒的,这时候的气节已是深秋,特别是到了夜晚更是冷的不行。烈酒入肚,只觉的有一股热气从腹中缓缓升起。
暮色越来越来浓,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叶上开始凝结出小水珠,空气变的潮湿起来。他本来想生些火的,但似乎没有木柴,诺大的树林居然找不到可以生火的木柴,因为全被雾水打湿,就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只能看到峰顶白亮的闪电时而划天际而过,给黑夜带来了为数不多的光亮。
这里的夜晚显的特别的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茂密的丛林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即便现在是深秋,但按理说总应该存在一些小生命,但这里到夜晚什么声音都会消失,风声没有,便是雷声也听不到。就如处在真空中一般,压抑到人疯狂。
林尘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尽管他喜欢黑夜,但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无声世界。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却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在这片空间显的异常的大,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甚至是血流声。
他往嘴里狠狠的倒了几口烈酒,不多时感到了有些酔意,竟靠在了一棵老树下昏睡了过去。
冰冷的地上躺着无数具的尸体,鲜血溅湿了大宅门前挂着的红灯笼,无数的火把燃起浓浓黑烟,似想把照亮的黑夜掩盖住。他躲在墙角下的那个冰冷的地窖下,恐惧的看着泛着阴冷寒光的刀剑沾满了热腾腾的鲜血。他听着那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将军没有丝毫感情的说道:“都杀了,一个不留,那少年,我要见到他的尸体。”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少年是谁,但他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那个少年就是这场血腥的源头,他开始有些恨那个少年。
血腥持续了一夜,他呆呆看着他的父母血溅当场,他竟没有流泪,他看着他的父母的尸体被人脱走,他也竟然没有流泪,他在地窖里待了三天三夜,他更是没有流泪,哪怕是一滴,有的只是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画面再变,压抑沉闷的黑夜,似恶魔张开了血腥的巨口,似乎要下雨了。依旧是那个宅子。
“将军,将军,夫人还没有生。”一道焦急的声音在这吞噬着一切的黑夜响起。第一道血色的闪电撕裂了苍穹,今天的夜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什么,还没生,你,你快去告诉那产婆,若是不行,先保夫人。”咔,第二道血色的闪电再次划过,雨还是没下下来。
在宅子外一里远,街道上,一道身影在疾驰,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血从他的脸颊上,手臂上滑落下来,留下了一路的血迹。婴儿很安静,睁大着琉璃般的双眼,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胖嘟嘟的小手乱晃着,忽然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将军,夫人生了,生了,是个公子,母子平安。”带有惊喜的声音若晴天霹雳响起在那座宅子中。婴儿啼哭声响起,伴随着第三道血色的闪电降世,雷声忽起,起风了,下雨了,下的很大。
“生了,生了,哈哈,我有儿子了,哈哈,我后继有人了。”
在阴暗的角落里,那道身影静静看着王爷怀里抱着的婴儿,婴儿也好奇的看着那道身影,琉璃般的双眼似乎有些不解。
轰,一道血色的雷电击落在宅子大门前的那头器宇轩昂的石狮上,石屑横风,火星四溅。
画面破碎。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林尘突然被峰顶的那道有些惨白的闪电惊醒,是的,它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是一道光亮。
他知道自己做梦了,而且还是两个。第一个梦他很熟悉,他二梦他却忘了,他醒来便忘了,梦中还历历在目,醒来忘的彻彻底底。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有的、没的,真实的、虚妄的都抛之脑后。
他也许是感到冷了,真的很冷,他的双脚似乎失去了知觉,他缩作一团,想把手脚都伸入衣物中这样也许能够抵挡些寒冷。但这似乎没有都大用处,依旧是冷的不行。
他伸手往旁边摸索了一翻,夜色太浓了,他眼睛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他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那个小木筒,他松了口气,喃喃道了句:“还好剩了一些酒。”
突然间他浑身绷紧,另一只手紧紧的握起放在身边的那把刀,是的,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再看着他,尽管林尘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真的感觉到了,无数次的杀戮让他有了这种本能。
他往嘴里倒了一口烈酒,他索性闭上眼睛,往暮色中紧张的说了一句: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四周的动静,然而依旧是寂静,无法言喻的静。
过了许久,周围依然是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变得有些急促的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也许是太过于安静才产生的错觉,他这样的想到。
尽管他这样的安慰自己,但他的大脑仍然不停的传递着一个信息,是的,那双眼睛就在自己不远处,它仍然在看着自己。
林尘闭着眼,重新的靠在那棵老树下,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树,只知道它老的不行。他似乎睡着了,但他知道他清醒的很,那把刀还被他紧紧握在手心,用心感受着那双令人发寒的眼睛。
乳白色的雾气渐渐散去,暮色也悄悄褪去,当第一缕显得有些清冷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他略显单薄的身躯上,他缓缓的睁开了眼,是的,他知道那双眼睛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可以说是一夜未睡,而且心神严重消耗,只因为那两个梦和那双是否存在的眼睛。
他强行打起精神,只提了把刀,木筒已经空了,干粮也没了,包袱似乎也没用了,他努力的抬了抬头,看了眼那飘浮在云雾中的天降山峰,又眺望了远在天边的红日,叹了口气,说道:“天亮了,送死还在继续。”
他继续向峰顶爬去,山腰以上的山路更加的陡,更加的难走,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势,爬到离峰顶只有五十米的路程,他停了下来,应该说他被迫停了下来,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在走上前一步,那如潮水般恐怖的威压会立刻把他摧毁,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他相信大自然有鬼斧神工之力,近在咫尺的神迹让他有些动摇了自己的信念。
天降山的峰顶,天似乎裂开了巨大的口子,一道璀璨的天外之光从那道如深渊巨口的天之痕落下,无数道骨白色的闪电似远古巨龙咆哮,又似天外流星划过,天雷无情的轰鸣,击落在那已经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的荒芜裸露的地表,溅起无数绚丽的火花。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那道漩涡般的口子下,有着一张普通的石桌,桌上有着一张木制的棋盘,棋盘上有着零星错落的黑白棋子。
一盘未下完的棋,似乎在等着有人来把它下完。
林尘呆呆的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第二次感到了恐惧,断桥的那场神灵般的对决让他体验到恐惧的滋味,但这次所见的神迹,似乎超过了第一次,如洪水般的冲击着他那伤痕累累的心灵。
他渐渐回过神,他知道这些不是他这个如蝼蚁般的凡人所能触及。
轰鸣声响起,在离林尘的不远处,一道天雷降世,两人环抱的古树瞬间被横腰倒塌,树干处烧的焦黑,天雷之威莫过于此。
林尘既然是来给雷劈的,自然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跑了过去,闭上眼静静的等待着给天打雷劈。
许久,他睁开了眼,疑惑的抬头看了看那道恐怖至极的口子。
又是一道巨响,又是离他不远处,一块百斤重的巨石被轰的粉碎,于是他又跑了过去,闭上眼,再次静静的等待着。
然而等了许久,那道雷依旧落在了他的不远处。
林尘有些恼怒,举着刀,望着天,恨恨的骂了句:“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天雷啊,有种来劈我吧,劈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