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是拉动窗帘的声音,我揉揉太阳穴,有耀眼的阳光刺入眼膜,我好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是在林翼然的家里,躺在他书房的藤椅上,原来是南柯一梦呵!我回头看看时钟已经过了五点,林翼然走到我的身边扶了扶眼镜:“催眠的感觉怎么样?”
我复述了一遍我的梦境又加上了评价:“我觉得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林翼然点点头:“时钟的滴答声让你联想到秋夜的雨声继而唤醒你对那夜发生的事的记忆,电话嘀嘟的声音又让你由记忆的场景返回现实。”
我望着白色的时钟:“可这些我平时根本想不起来。”
林翼然笑了:“所以才需要另辟新径寻回记忆呀!”林翼然把房门打开走出去:“李岱寅一会儿就来了。”果然林翼然话音刚落,门铃就叮咚地响起来。我跟着走出房间,却见来人却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服务员,他用托盘端来三样菜:“林先生,这是您叫的外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点头说:“林太太好!”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回答。林翼然觉察了我的窘迫,就说:“麻烦了,我还点了鸡髓笋炖咸肉什么时候送来?”
服务生将菜盘放在桌上:“就端上来,请稍等。”他拿着空了的托盘就把门带上出去了。
林翼然看看表:“怎么还没来?岱寅向来是很准时的。”滋滋的,他的手机振动了,他接了:“岱寅呀,你什么时候到?菜都上来了。”他顿了一会儿,“你又要回西北了?今晚八点的飞机?你身体还抗得住啊!哦,……好好!那五一吧!好!一路顺风!”他啪地关上手机向我说:“岱寅来不了了,他出差去了。”
我猛然记得有一个人在高谈阔论着敦煌莫高窟,信口背着李华的《吊古战场文》:“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挺亡群。亭长告予曰:‘此古战场也。尝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后面还有好多话吧,可惜我当时好像没有留意。这番话应该是李岱寅说的,说在二零零六年。
林翼然拿出啤酒可乐橙汁牛奶问:“想喝点什么?”
我答非所问地说:“李岱寅是不是去敦煌了?”
林翼然把饮料放在桌上:“不清楚呀,最近那边发现了不少遗址,可能又挖出类似于庞贝的西域古城吧!我都劝他,不要这么拼命,身体是自己的。要学会忙里偷闲。你想喝什么?”
我笑着说:“我喝牛奶吧!你真是波西米亚的小资!看你有这么多种饮料就知道。”
林翼然娴熟地拉开酸奶的盖子倒到玻璃杯子里:“我赞成一边努力工作,一边享受生活。我今年七月还打算去一趟西藏呢!看看二十一世纪唯一的净土。你有兴趣一起去吗?”
我喝了一口牛奶笑着说:“我去西藏!怕是竖着上去,横着下来!我怕高原反应。”
林翼然用筷子点了一下我:“每年去西藏的人可不少!连老人小孩都敢去,你不敢吗?”
我摇摇头:“我不敢,不晓得为什么我特别怕死,而且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林翼然笑了:“人都怕死,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呢?好了,西藏之旅可以暂时搁置,岱寅五一回家,可是邀请我们一起去南京!这你总敢去吧?”
南京,我有多久没有去过了。自从大学毕业后,我像火箭以第一宇宙速度冲出地球大气层一样不顾一切地逃离那个地方。大学的记忆只蜷缩在图书馆的一隅,连每年班级组织的春游秋游,我都没有去过。仿佛那里是我的伤心地,仿佛那里是我心底的一块被烈火焚烧过的地方结了疤永远不愿触及。可实际上我根本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伤心事,对于南京完全是一种本能的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