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童冬月也不禁冷笑一声,她一向待人平和,乐施援手,竟不想被人当成任意欺辱的对象了。
季博琛见童冬月不怒反笑,生怕她对妻女不利,赔笑道:“童女侠息怒,内子……”
“你说到底为何?今天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明城不是你说进就进,说走就能走的!”季夫人打断丈夫的话,声色俱厉道。
童冬月目光矍铄,敛正神色,字正腔圆道:“好!我告诉你,院子里的不是妖,而是一只修炼成型的树精。它们不会害人,更不能吸人精气,否则它们会修为尽失,形神俱灭而亡。”
言罢,一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不!你胡说,就是那个妖怪害死我的雨雯!就是它!”夫妇人目眦尽裂,仿佛有谁胆敢反驳她的话,她就将对方碎尸万段。
童冬月突然记起什么,冷声道:“二小姐以前那么惊险的情况下都挺过来了,必是还有所牵挂。今日居然一心求死,不知是不是她牵挂的东西不再了?”
季夫人被她问住,怒道:“胡说!”
她女儿能牵挂何人?无非就是父母姐妹而已。他们不都还好好的吗?
童冬月也不着急,回头看着季夫人,嗤笑道:“季夫人让人砍杀柳树的时候,季小姐一定十分…伤心吧。”
她不再说话,一扭头大步流星的离开,光明磊落,坦荡无畏。
既然对方要撒泼,她又何必委屈自己装大度。有时候,最伤人的绝对是戳在心窝子上的刀子。
她的确心善,可没傻到任人打骂。
今天这一巴掌,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季夫人心头一惊,回想起当时季雨雯的情景,胸中剧痛,冲着童冬月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胡说!就是它害死雨雯的!就是它,就是它……”
她无论如何不会承认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扼杀了女儿最后的生机。
事情得回到两个时辰之前,今日阳光明媚,早饭后,她刚准备去看望季雨雯,管家突然禀告:外面来了一个道士,说家里有妖气。
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她命人将对方带了进来,果然那道士施法让季雨雯院子里的柳树精现了形。
当时她既惊且怒还后怕,惊的是院子里居然有妖怪,怒的是童冬月竟然只字未提,后怕的是幸好被大师瞧了出来。
因此,他们就在道士的吩咐下,欲将柳树连根拔起,然后火烧以彻底消灭。
可当当季雨雯看见他们对柳树下手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死活不肯。她以为是季雨雯受了惊吓,一边极力安抚她,一边指挥家丁将柳树砍掉,又掘出其根。
她一心以为自己是为了女儿好,哪里季雨雯对柳树精情根深种,结果适得其反。
季雨雯觉得柳树精大抵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了,对方会静静的听她倾述愁绪,会温柔的对她笑,还会给她讲外面世界发生的有趣的故事……
家人虽然也对她呵护备至,可是他们只会告诉自己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从来不会听讲她倾述心中忧愁和烦闷。
她的娘永远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任何事情都会以为她着想而逼迫她接受。
比如以身体虚弱的原因从不让她出门,却成日让她让苦练琴棋书画,读《女戒》《女训》;不让三妹来看望她,却让她嘴里的青年才俊韩致远时常来打扰自己……
她的姐姐,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是明城所有女子的楷模。但是,她也不会听她说话,她只会告诉自己,听母亲的话不会错。
她那个唯妻是从的父亲,就更没有希望了。
她好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其实又只是孤零零一个人。
因此,她就将柳树精作为她的知己,两人无话不谈。就这样,十年时间下来,朝夕相处的一人一精怪渐渐情愫暗生。这也就是季雨雯拖着残破的身子,始终不愿放弃生命的原因。
在看到心上人倒下的那一刻,季雨雯的心也跟着死了。她不知道没有柳子新的生活,还有何继续下去的意义,因此她放纵自己的病发,放纵魂魄离开。
或许下辈子,他们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