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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一年春天,红枫林依旧平静,枯木逢春,露出点点新芽个,大地回春,阳光照射在纳染族的村庄上,洒下片片金黄。这一年,木阎十八岁,他的身形已经由一个少年变成健硕的青年。他身材修长,皮肤依旧白皙,穿着淡蓝色的短衫,黑色的眸子中透着点点星光,却时刻泛着如水的温柔。木阎在这两年成长了许多,他的身高比普通的纳染族男人高出了大半个头,人们开始用一种又惊又喜的目光看着这个俊美的男人。在纳染族人的眼中,木阎变成了仙人一般的存在,那仙女的故事太遥远,但眼前的男人确是真的存在,他的俊俏让所有人折服,他们更加相信长老的话,他们对他更加的尊崇。

“木阎,快开门,我有事情和你商量。”长老敲着木阎的门。

木阎打开房门,恭敬的请长老入座,然后在他对面坐下。长老扫视了满屋的书,欣慰的笑了笑,然后从他的那件长袍内取出一把钥匙和一个信封交给木阎。

“孩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请长老引示。”

“呵呵,我就不跟你啰嗦了,我想让你替我走一趟,把今年我们向阿修罗王进贡的绸缎送到梦阳城去。”长老看着钥匙,继续说道“这是打开装有贡品箱子的钥匙,你一定要保管好。”

“长老,这么重要而慎重的事情,我这个年轻人怎么能够胜任?万一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木阎边说边不安的翻动着手里的钥匙,目光不由的被它吸引。这是一把金钥匙,外表看起来很普通,没有特别的图案雕刻,也没有多余的点缀装饰,连一丝加工的痕迹都看不到。木阎甚少出门,亦没有见过进贡的场面,这进贡每三年一次,听说进贡的时候纳染族会派出族里十二个最精壮的男子,围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向梦阳城前行。车上载着长老和一个精美的箱子,箱子上镶嵌着各色珍贵的宝石,箱子的框架是用最好的金子打造的,箱子的外侧都是用红枫林最稀有的矮枫木的树干制成。木箱里装着进贡的矮枫绸缎和一些其他种类的布匹。长老每次都能想办法把那个木箱带回来。他每次回来都会无奈的告诉木阎,那箱子是纳染族最值钱的东西,族里再也没有多余的钱来打造第二个这样的箱子。

“孩子,你可以的。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已经在红枫林待了十八年了,也是时候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了。”长老边说边转过头,似乎在逃避木阎的目光,“还有······”

“还有什么?”

“这封信是我写给梦阳城一位老朋友的,他的名字叫阿合摩萨,是梦阳城卡塔学院的老师。我想,这次去梦阳城进贡之后,你就留在那里,到卡塔学院好好学习吧。”长老语重心长。他又怎舍得这个孩子?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明白的,木阎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红枫林离开他,年轻人终会向往外面的生活,就像年轻时候的他一样,而且,木阎的以后,他还有其他的打算。

“可是,我在这里也很好,真的,也挺好·····”木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口中仿佛多了几分犹豫,出去学习对于木阎来说是再新奇不过的事了。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卡塔学院可是东方一流的学校,怎是随便哪个山野莽夫就能进去的地方。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需要有一个优秀的老师来指引你,也需要更多真诚的朋友的支持和帮助,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到了外面,就要认真的学习和生活,扩展自己的视野和能力,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长老伸出双手抚摸着眼前的人。十八年的光阴过去,他真的长大了,也因此更需要一个广阔的成长空间。木阎感受到面前这位老人正用长满茧子的双手颤抖的接触着自己,他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泪水一滴滴掉在地上,汇在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眼前。

“别哭了,孩子。”长老终于站了起来,背向木阎,稍稍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两日后队伍就会出发,我会先告诉阿合摩萨这件事,你得妥善保管好那封信,那是你唯一的凭证。孩子,我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教导你了,今后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房门慢慢合上,屋子又恢复了平静,木阎呆坐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

出发的日子如期而至,木阎坐上了马车,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族里的人们都围着马车,祝福着他。木阎并未感到温暖和幸福,反而觉得有些讽刺,他在纳染族里生活了十八年,除了长老,却几乎不认识几个人,眼前的一切本该熟悉,却带给他陌生的气息。这让他感觉到羞愧,有些人或事,只有到离开的时候,才知道珍贵,木阎体会的是有些冷意的痛,如同在寒冷的冬夜,被针扎的痛楚。

“木阎,一定要好好保重。”窗外的人们用各种不同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语言。

他只能轻点着头,细数着心里的泪。他想叫出他们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这群关心祝福他的人们,他只见过他们的面目,却从未问过他们的名字,这些年,错过的已经无法挽回,他们即将成为他的过去,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不再想像现在这般惆怅和悲伤。

······

时节已近初秋,纳染族的进贡队伍足足走了一个夏季。梦阳城原来如此的遥不可及。天空中只剩下一个太阳,云雾遮住了暖日,大地一片丰饶之势,不时有凉风袭来,引得行车的人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东方的梦阳城,天神界仅次于天神之城安鲁托的世界第二大城市。东方的首都,布局和建筑却与安鲁托城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几分祥和安宁。安鲁托是天神所在的城市,那里是天神界的心脏,里面全是天神界赫赫有名的能人,那里安静祥和,并不像梦阳城这般繁华喧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阿修罗当初征服了东方之后会修建一座与安鲁托城一模一样的首都,历史留给人们一个思考的谜团,没有人探究出其中的究竟,也许那生存了千百年的天神知道,只是,又有多少人有机会能问出这个谜底呢?

人们在进入了梦阳城大门之后,便没有了去思考这个问题的兴致,城中的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每一个人,无论是食宿之地,市场、学院,还有无数的东方达官贵人的府邸,以及那高耸入云的阿修罗宫殿——元尘宫。

纳染族的马车无暇留恋梦阳城的繁华,木阎能看出所有人脸上透出的愁绪。马车刚刚进入城门,纳染族人就急切的请求看守城门的士兵为他们带路,尽快去元尘宫缴纳贡品。

从梦阳城的城门到元尘宫整整走了半日,外城到内城,从喧嚣到宁静,穿过无数的官邸名宅,走过许多金雕玉砌的桥梁,才走到了元尘宫门前。宫门上有一块白玉砌成的画,上面雕刻着几十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带路的士兵急忙喝住了前进的队伍。

“宫门已经到了,你们只能派出一个人进入,其他人都在此等候。”士兵一面说着,一面向城门内的侍卫通传着纳染族人进贡的消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宫里派出了一个使者,他的鼻子十分挺拔,鼻尖微红,稍微向上勾起。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似乎眼前的这帮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爱理不理的命令几个侍卫上前搬箱子。

“请允许我们把这个箱子带回我们的家乡”木阎见到几个侍卫上前就要搬走所有的东西,想到族长临走前的嘱托,急忙上前述道。

“有什么要说的去和我们管事的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是纳染族的长老?这么年轻!”高鼻子斜着眼,终于瞥了木阎一眼,很不耐烦的推开马车边上守卫着宝物的纳染族人,然后摊开自己的右手,“把钥匙给我,我要检查里面的贡品。”

木阎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感到如此的憎恶,那种目中无人的表情和嚣张的语气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生活在红枫林中的纳染族人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也许是没见过世面,又或者是木阎为了大局着想,他忍着心中的不快,慢慢从怀里掏出了箱子的钥匙。高鼻子狠狠的从他手里夺过钥匙,打开箱子,在里面肆意的翻查了半天,然后从里面拿了一匹上好的绸缎,塞进了自己怀里。

“那是我们献给王的。”想到族里女人们终日辛苦的劳作,木阎终于喊出声来。

“对,是献给王的。”高鼻子丝毫没有把木阎的话放在心上,他弯下身子,又看了看刚到手的绸缎,眼角不屑的瞟了一眼木阎,“东西到了,长老跟我进去,来人,把箱子给我搬进去。纳染族这种小部族也只能送这点廉价的货色了。”

木阎握紧了拳头,愤怒即将一触即发。族人们见状纷纷拉住了他,“你不记得出发前长老怎么交代我们的吗?在梦阳城要少生事端,安分守己,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就好。”

木阎平下心来,点了点头,族人们说的是,只是进贡,免不了会受委屈,没必要和这种小角色理论。

过了宫门,就到了一片辽阔的广场,地面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石板紧致无缝的拼合在一起,像是一块天然的大青石。木阎走在青石板上,心中暗暗感叹无比。

元尘宫共三十二座殿,分广场、正宫、后宫、左翼宫、右偏宫、地宫以及未修阁。每天早上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刻广场的四面八方的入口就会涌入许多人,东方的将领、官吏、以及使臣都会聚集在此。这里是整座宫殿的中心,但让人惊讶的是这里居然简单到没有半点装饰,听说曾经这里被布置得美轮美奂,可是却被一些无从考证的原因拆除了。正宫则是整个东方的枢纽,听说只有王最信任的人才能进入,每一个月,王会亲自写出一本名册,派出身边的亲近使者宣读名字,每一个能上榜的人都感到无上的至尊和荣耀。每个月名册上的名字都会有变动,不变的只是掌控名单的人。后宫则是王的寝宫,王却不常去,东方历史上大多数王的记录都在正宫。左翼宫是东方的政治中心,右偏宫是东方的军事中心,这两座建筑几乎将整个东方牢牢的控制住。传说这两座宫殿原本并不存在,古代的阿修罗王为了从简元尘宫的规模,并未修葺这两座宫殿,却因此触怒了天神。天降闪电,轰炸了正宫左侧,又降下火球,将正宫的右侧燃烧起来,元尘宫经此劫难,几乎毁于一旦。阿修罗王亲自向天神谢罪,顺应天意修筑了左翼宫和右偏殿,这才平息了天神的怒火,这件事在东方的历史上被称为“应天怒”。地宫和未修阁在众人心里一直是个谜一样的存在,书上关于这两个地方只有寥寥几笔,只提到地宫是关押和惩治邪恶之人的地方,而未修阁则是元尘宫的一个收藏图书的一个地方。可是这两座宫殿到底建筑怎样,何时开始由何人所建,却都是没有任何记录。

高鼻子带着木阎绕过广场,又走过几条小路,木阎眼中一片昏花,他深知宫中戒备森严,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自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仓库在左翼宫的一角,高鼻子在门前止步,打开了灰白色的石门。这石门只有一人高,却宽数丈,推起来想必十分费力,木阎在心里暗自惊叹高鼻子的臂力惊人,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庸俗鄙陋的人居然有如此的力量。石门上的光球时刻闪烁着金色的光,像是某种结界,守护着整个仓库。

木阎正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出神,高鼻子却急躁的翻出箱子里的东西,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道:“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就可以走了。”

木阎小心的翻看着,找到纳染族的进贡记录,在末尾小心的添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在高鼻子还未对箱子注意时,小心翼翼的拖着箱子往回走。虽然为高鼻子私吞贡品而气愤,不过同时木阎却也庆幸自己没有辜负长老的嘱托,顺利拿回了族里值钱的东西。

木阎一个人走出宫门,本来觉得十分疲惫沮丧的心情突然消失不见了,仿佛太阳光正温柔的抚摸着背部,令人感到心安和踏实。此刻已是夜晚时分,太阳早已隐去了光芒,木阎转身想寻找这温暖的来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天空已经被黑幕笼罩,守卫的侍卫也全都换了一批,远处是空旷无人的广场,宏伟得甚至有一丝孤单寂寞。

木阎将箱子又放回马车上,和同行的族人唠叨了几句。

“这是长老的箱子,回去时一定要小心保管,别处闪失。”

“快回族里吧,大家还等着你们呢。”

“马上要准备过冬的食物了,早些回去才好······”

······

木阎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想说,好像是要把这十八年来没有说的话全都补上。族人们神情安静的听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说话,木阎在此刻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惧怕分离,在泪水涌上眼眶之前,木阎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默默的等待纳染族的马车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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