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校正】
昔之得一(1)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2)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3)。
其致之(4):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5);神无以灵,将恐歇(6);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而贵高(7),将恐蹶(8)。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9)。此其(10)以贱为本也!非乎?故至誉无誉(11)。不欲碌碌(12)如玉,珞珞(13)如石。
【词义注释】
(1)一:指道。第十章有:“营魄抱一”,第十四章有:“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此处指道赋予万物的本性或存在的依据。
(2)神:神灵;泛指当时崇拜的偶像。
(3)正:王本作“贞”,帛书《老子》甲、乙本均作“正”,今据改。意为官长、首领。
(4)其致之:高亨注:“‘致’犹’推’也,推而言之如下文也。”
(5)发:刘师培注:“‘发’读为‘废’。”《说文》:“废,屋顿也。”高亨认为“废、顿同义,即崩圮、陷塌之义”。任继愈注:“发,震动、波动。”
(6)歇:停歇,完了。
(7)侯王无以正而贵高:“正”王本作“贞”。河上公、景龙、景福、严遵及顾欢等古本均作“正”。高亨引经文第四十五章“清静为天下正”。说明其句法与老子同。有理有据,故予更正。王本无“正而”二字,与上文不相连接。傅奕本有,既能承上,又能启下,于义为顺。故予补上。
(8)蹶:倒下,失败。
(9)孤、寡、不谷:古代王侯的谦称。孤是孤陋,寡是寡德,不谷是不善。王侯谦称自己是孤陋、寡德、不善的人。
(10)其:王本作“非”,傅奕本及帛书《老子》甲、乙本均作“其”,据改。
(11)至誉无誉:王弼本作“致数舆无舆”,“舆”可解作“誉”之借字,但辞意未妥。《庄子·至乐》引老子语作“至誉无誉”,颇合经文逻辑;吴澄本亦作“至誉无誉”,今从之。
(12)碌碌:光润,华丽。
(13)珞珞:坚硬,粗糙。
【白话译文】
自古以来,凡物必从道得到它的本性——天有了它,得以清明;地有了它,得以安宁;神有了它,得以灵验;谷有了它,得以充盈;万物有了它,得以生存;侯王有了它,得以成为天下的首领。推而言之:天失去清明之道,将会破裂;地失去安宁之道,将会崩缺;神失去灵验之道,将会停歇;万物失去生存之道,将会灭绝;侯王失去为正之道而居高养贵,将被推倒。由此可见:贵应以贱为本,高应以下为基。所以高贵的侯王常用“孤家”、“寡人”、“不好的人”称呼自己,这就是以贱为本的表示啰!不是吗?因此,至高的荣誉就是不要荣誉。不做光润华丽的美玉,愿为粗糙坚实的石块。
【原意解说】
此章极言君主修道立德、抱一不离的重要性。君主之所以受到臣民拥戴,不在于他所处地位之高贵,而在于他能恪守君道,不忘道本,不忘卑贱,“以百姓心为心”,“处前而民不害,处上而民不重”,百姓才会对他“乐推而不厌”,而他的高贵地位,也就有了可靠保障。反之,如果丢掉这个根本,居高自大,私欲膨胀,贪图享乐,不断加重人民负担,势必众叛亲离,逐渐滑到与人民对立的地步。其结果,必被推下历史舞台。这是经过无数次历史实践所证明的真理。为民上者,应当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