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和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小徒弟，哪一个更重要，根本无需比较。
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他只是在寻找时机。
他消失过几天，听说，他的小徒弟，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
傻瓜。
一样的傻瓜。
伤了人命后，他身上的怨气便更加深重，红色的眸子里，更多了几分凌厉，这一点，他周围的怨灵，都看出来了，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只有那个傻瓜，还整天跟在他身边。
怨灵若是一直伤人命，身上的怨气最终会反噬，最终，完全失去理智，尘央想，也许有一天，他就会那样了。
“小天使，我带你去个地方。”乔舒白眼里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丝毫怨气，让人嫉妒，又羡慕。
他喜欢叫她这个称呼，也喜欢看她听到这个称呼后眼里露出的尴尬和无语。
“什么地方？”乔舒白询问，脚下，却是已经跟着尘央了。
尘央走在前面，眼神深邃，淡淡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乔舒白习惯于晚上出门，太阳天，她不喜出门，而尘央，已然掌握了她这一习惯，今晚，连月光都没有。
尘央甚少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只有当她偷跑出去，他才会跟上。
这一次，他亲自带着她来了市中心。
“我有告诉你吗，我不叫尘央。”他穿着蓝色绸质衬衫，忽视身边那些疾驶而过的车辆。
尘央喜欢走在大路上，却是不喜欢给人让路的。
乔舒白跟着他。
那些车辆朝着她冲过来的时候，恐惧感还是有的，而她明明知道，她不会出任何事情。
似乎，她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呢。
“那你叫什么？”
她匆匆跟上，站到他身侧，却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是啊，叫什么呢？”
还真是不想记得，过去的名字啊。
“你今天很奇怪。”乔舒白顿了顿，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
穿着长裙子的女孩子，发丝柔顺的披在肩头，仅仅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乔舒白的脸，算不上特别惊艳的，可是偏偏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触动。
“跟我来，我带你去医院。”他突然拉起她的手。
医院这个词，让乔舒白心中一阵不舒服，但是，她却没有甩开尘央的手。
尘央带她来的医院，很巧，正好是她之前出来的那家医院。
她答应过那个红衣小女孩，不要回来的。
这家医院，是Z市最好的医院，设备齐全，一般，想要得到更好照顾，都会将病人送来。
“我妹妹在这里。”
尘央的话，让原本不想进去的乔舒白，选择了继续跟上。
“她生病了吗？”
“嗯，很重的病。”
“你别担心，会好的。”
明知道安慰这种东西，轻飘飘的，可是乔舒白还是这么对他说着。
傻瓜。
他心里再次默念这两个字。
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种烂好人，所以才会死的这么早呢？
傻子，天大的傻子。
的确，乔舒白看起来，太年轻，就像是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
是生病而死的么？还是一样，愚蠢的被算计？
越往病房走，尘央就忍不住去想。
以前，他都不会这么想的。
若是她记得过往，也许，他还能帮她报仇的，如果……她也是被陷害。
可惜，她不记得的。
以前，他就问过她的。
心里那么些微的愧疚感，慢慢的就涌上来了。
如果，乔舒白不遇见他，也许……
“是这间吗？”乔舒白询问着，指了指503。
尘央微微一愣，想到病房里的妹妹，眸子里只剩下坚定。
勾了勾唇：“啊，是啊。”
“进去吧。”乔舒白主动穿过门进去。
他跟上，皱了皱眉后，打了个响指，房间周围，便有了一圈淡淡的红光。
乔舒白只当他不希望别人打扰，并没有多在意。
病床上躺着的女孩子，并不好，皮肤惨白，枯瘦如材，完全丧失活力。
她是靠着营养水维持生命的，整个病房里，连鲜花都没看到，就像床上的人一样，死气沉沉。
“她生病很久了？”
“好几年了吧，记不清了。”他回答。
“做哥哥的，怎么……”说到一半，乔舒白就停住了，然后小心的扭头去看尘央，“抱歉……”
尘央，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尘央脸上没有愤怒，反而轻笑：“我现在有办法救她。”
“那很好啊。”她为他高兴的模样，真真是刺到了他心里。
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这个傻子，消失掉了就消失掉了。
“把手给我。”
“嗯，好。”她刚要伸出手，就被一道声音给止住了。
“你是笨蛋么，他要用你的力量，去救他妹妹！”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带着怒意。
她？
乔舒白转身，朝着门的方向望去。
红衣小女孩没有进来，乔舒白便想着出去看看。
刚刚接触到门，她便被直接弹了回来，身上一片灼痛。
这种痛，是被攻击到，才会有的。
“别白费力气了，他使了术法，你出不来。”门外再次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透视术，让门外的小女孩看到了里面的一举一动。
从乔舒白进来医院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看到那个不久前来过的男人，心里便觉得不妙。
医院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中，只要她消耗力量去看。
她本来就存在不了多久了，好心好意救了乔舒白，现在倒好，乔舒白是想要浪费她的心意么？
“尘央……”乔舒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离他远了些许。
“没错，她没骗你，我是想要，灭掉你。”他说着，一丝愧疚感都没有，反而，还带着笑意。
“小天使还真是天使，可是知道吗，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要毁掉。”
玩世不恭的笑容，极度适合他那张脸。
“三个月，教了你很多，那么现在，要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
“不要随便相信人，永远，不要。”
尘央想过，她也许会哭会闹的，又或者，和他反目成仇，然后大打出手，挣扎着，就像一只想要逃出蜘蛛网的蝴蝶。
可是现在，她很安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是谴责呢，还是懊悔？
这一刻，尘央不想想任何东西，似乎只有行动才能证明，此刻，他还未曾后悔。
“我知道，反抗也没用。”乔舒白停住脚步，似乎是认命了。
“死丫头，我是这么教你的么！”他心里明明在骂她，在嘲笑她的懦弱，可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他很抱歉，但是……没有办法。
手碰到她的肩膀，尘央愣了愣神，垂了垂眸子，一道红色夹杂着黑色的光从他的眸子里划过。
一股力量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消失，尘央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痛苦，可是她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
她在看什么？
看他是不是会放过她么？
别可笑了。
“放开她！”一道红色身影突然闯进来，直直的冲向床上的人。
红衣女孩很清楚，只要床上的女孩子死掉了，那么，尘央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果不其然，尘央很快就松开乔舒白，转而去保住床上那个女孩。
“快跑，能跑多远就多远。”
背对着她的红衣小女孩挡在她身前，警惕的看着尘央。
“他这一课，的确上得够好，”红衣小女孩回头看了乔舒白一眼，眼里满是对乔舒白的嘲讽。
“不要善良，因为善良，所以那么多人才会死掉。”
“小天使，你要是跑了，这个小姑娘，就一定会代替你消失。”轻描淡写，尘央，似乎早早就看穿了她。
他在笑。
在笑她的愚蠢吧。
尘央笑过很多次，开心的，讽刺的，不明意味的，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乔舒白觉得可怕。
“嗯，我知道。”
如果不知道存在的价值，消失也好。
可笑的悲观者，乔舒白知道。
“很好，小天使，过来。”
刚刚，他已经将她一半的力量吸收，只要再一会，面前这个女孩子，就会彻底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乔舒白，你敢！”
老娘花了这么大精力，让你好好生存！
倔强又不甘的眼神，乔舒白觉得，似曾相识。
“你还没有想起过去，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消失，不会觉得可惜么，你还没有给老娘的坟头上一炷香，死丫头！”
“过来。”
“人生就是要准备随时被背叛，这一点打击都受不了么，乔舒白，我说过什么，不是说让你滚出医院，别再回来么！”
尘央觉得，这画面真是有趣，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很有把握，乔舒白不会抛下那个女孩子的，正如那个女孩子说的，善良这种东西，还在乔舒白身上存在。
一切都在朝他预想的发展。
妹妹会醒过来的，一定会，也必须醒过来。
“乔舒白，你真是不成器！”红衣女孩见她主动过去，一个闪身，便消失了，看来，是已经不想管了。
“以后，可千万别遇上我了。”尘央浅笑，再次将手放在她肩膀。
没有以后了。
乔舒白还是看着他。
按捺住心中的愧疚，尘央继续着。
他以为，一切都是顺利的，可是也许，他没看懂乔舒白，因为，她还是反抗了。
在最后关头。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要逃出去。
哼。
房间里的禁制已经被红衣小女孩强行进来时破解了，她想出去，现在很简单。
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尘央狠狠的勾了勾唇。
她是一早，就算计好，等那个红衣女孩离开，才逃跑，这样，以为他不会在那个女孩身上算账么！
心中那股不甘，瞬间就化作怒火。
那个红衣女孩子，必须灭掉。
而他，也的确那么做了，在她面前，亲手灭掉了那个女孩子。
“乔——舒——白——！”
那时候，似乎只有没能救活妹妹的愤怒感，盘旋在他心头。
而那个女孩子，目睹他的行径后，沉默片刻，便消失不见。
那时候，他才陡然想起来，原来，从来医院的路上，她就没笑过了。
这一点都不寻常。
他的妹妹，终究是离世了，就在乔舒白消失后的一个月。
他试图过寻找乔舒白，却发现，根本难得寻找到她。
她很聪明。
直到两年前，他才又见到她，她出现在特派专员店。
微笑有礼，和除灵师们，相处的那般融洽。
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