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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天,太阳毒辣辣的,一直赶路的梁少峰已经很是疲倦,好不容易来到了一个繁荣的市集。此时他正好经过一个看起来生意红火,装饰得也很是典雅的酒楼,那酒香袭来,逗得他骨子里都像有虫子在爬动般麻痒难耐。他急忙勒紧缰绳,侧身一看,只见这座宽大酒楼的横匾上用朱漆大大地写着三个字“天然居”,左边的大柱子上还用漂亮的行书写着一行黄字“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梁少峰看罢,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好,写得真妙!”再回头看右边的柱子时,却只见到一大块红布遮在了上面。他不自禁地兜马走上前去,一个纵跃跳下马来,伸手就要去揭那块红布,想看看这边又到底写着什么样的妙语。这时一个店小二却急急地从酒楼里跑了出来,叫道:“干什么呢?”

那店小二跑到他面前,从上到下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穿得甚是落魄,随即嚷道:“你真想到了下联,要来摘这红布?”

梁少峰茫然道:“什么下联?我只是觉得那边那句话写得很有点意思,想看一看这边柱上写的又是什么罢了!”

那店小二听他这么一说,却轻蔑地笑道:“我还说你真是有本事要来摘这红布呢?”

梁少峰一时气不过,却道:“一块布有什么稀奇!”

店小二道:“瞧你这人,外地来的吧,连这也不知道!这柱上就是因为什么字也没有,才会用这块布蒙上的。左边这句‘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是我家掌柜自己写的,挂在这儿已经好几年了,想求一个下联,却始终没人对得出一个能让他老人家满意的。所以这块红布就一直挂在这柱上,他老人家还放言,只要有人能工整地给他对出个下联,咱们天然居就可以任他随便吃喝,绝不收一两银子!我说他老人家这上联,简直就是绝对,哪还有什么人能对得出啊!”

这时又是一阵诱人的酒香飘来,梁少峰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心道: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不用再像当初姐姐说的那样,用轻功去逃酒账了。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也已说道:“要求下联,这又何难!”

店小二诧异地看着他道:“什么?好大口气,难道你能对出?”

梁少峰将缰绳往他一扔,笑道:“给我备上你们酒楼最好的一桌酒菜,快去快去!”说罢,得意地径直走到店中,拣了个干净的桌坐了下来。

店小二赶紧过来招呼道:“客官,你不是开玩笑吧?”

看着店小二犹疑的目光,梁少峰更加得意地说道:“我闻得你这店中的酒香得很啊,先给我来两盅,再去备菜。快去呀!顺便把你们掌柜也找来!”

店小二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也不敢怠慢,屁颠屁颠地就去将一个六旬老翁找了来,道:“老爹,就是这位客官要见你!”

梁少峰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老翁,道:“你就是这酒楼的老板?那两句话真可谓是神来之笔啊,小生佩服!”

那老翁道:“公子不用客气,老汉听说公子你已经对出了下联,可否说出来让老朽一观?”

梁少峰道:“恐怕要让丈人见笑了!”话虽这么说,但是他的表情却是一脸的得意,他接着一字一顿地道:“你上联是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我给你对句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

他梁少峰跟着陆子涯在神药峰住了这几年,武功是没学到什么,但是书却读了不少,不仅大懂医理,这些个文人的游戏他也颇有建树。兼之他又有些急才,再加上有这美酒的引诱,竟让他一时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下联。

他一番话说完,那老汉便骤然笑逐颜开地大声叫道:“好,好,好!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果然是个好对!对得好,对得好!”说罢,他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

梁少峰看着他的高兴样,谦虚地说道:“拙对拙对,只要老丈你不笑话。小生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老汉一脸欣喜地打量着他,啧啧赞道:“公子学识渊博,这一下联比之我的上联可又增色了不少,老汉佩服!”他又赞了几句道:“今日能遇到公子这样的人物,真是大慰老朽垂暮之心啊!老朽这里还有一对,不知公子是否还有兴趣再对上一对?”

梁少峰道:“老丈请讲,在下愿闻其详!”

这时,店小二便已将一副纸笔拿了上来,那老汉接过笔后,便即龙飞凤舞地写道:“山石岩下古木枯,此木为柴。”

他刚一写完,梁少峰就赞道:“好,好一个拆字对!山石岩,古木枯,此木柴,拆得好,这可真是一个难人的对子啊!”

说着,他便即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时,又是一股浓浓的酒香飘来,梁少峰挠了挠头,道:“嗯,好香!酒,没酒喝,我这脑袋可不大乐意工作。给我来两壶酒!”

那老汉忙吩咐道:“小芋头,快去给公子上两壶好酒!”

不一时,酒便上来了。梁少峰提着酒壶,眯缝着眼,刚喝了一口,就大叫道:“好酒,好酒!好……诶,有了有了,我想到了!”

那老汉急道:“什么?公子有下联了?”

梁少峰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刚想到了一个拆字对,似乎还勉强能对上一对!”

听他这么一说,那老汉一双眼睛期待地直盯着他。

梁少峰缓缓地道:“你上联是山石岩下古木枯,此木是柴,我的下联是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真妙。对得还不是很工整,老丈可别见笑!”那老汉却赞道:“好!好一个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真妙!公子能在片刻之间便对出如此精彩的下联,真是才智过人,好生了得啊!”

梁少峰却轻轻一笑道:“不是我才智过人,是老丈你的酒酒香过人才是,没了你这酒,我八成是半字也对不出来的!”

那老汉也笑道:“好,能遇上公子这样的小兄弟,真是件快意之事!小芋头,给我好好地款待这位公子,有什么怠慢之处,我可要找你算账!”说罢,他又和梁少峰闲聊了几句,便高兴地离开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忽地传了过来:“好僧好寺,好对,果然是好对!读书十年始成才,很好,很好!”

梁少峰循着声音方向望去,见到的竟然是一个胖和尚,他微微一笑也没理睬,对着那店小二道:“快去上菜吧,再多拿几壶好酒上来!”说着,他取下了腰间已然空瘪的酒袋,往桌上一搁,道:“顺便把我这兄弟也灌饱了!”

店小二吆喝道:“好了,公子稍等!”

不多时,酒菜就又在店小二的吆喝声中上来了:“公子,这是你的酒菜,您请慢用!”

梁少峰也不拿筷子,提起酒盅就直往嘴里灌,就像一个久遭干旱的人终于得遇甘露一般。这酒也还真不错,才多喝得几口,就弄得他浑身燥热,好久没尝到这么烈的酒了,他一边喝着,一边开怀地唱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哈哈哈哈,好酒,好酒!”

这时,那个声音又跟着和了起来:“杜康杜康,徒勾尔伤。何以解忧,唯有伊裳。”

梁少峰顿时哈哈一笑,侧过身来仔细打量这个怪和尚。说他是和尚,是因为他确是剃光头点香疤穿僧袍的,至于说他古怪,不仅是因为他刚才的胡言乱语,还是因为他一个大和尚却摆着满桌的大鱼大肉,还吃得是一嘴的油腻。

梁少峰提着酒盅,朝着这个开自己玩笑的和尚缓缓地走去,也存心想戏弄一下他地唱道:“有酒有肉且为乐,何苦再把和尚作!”

那和尚啃了一大口鸡腿,满嘴塞满食物地应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此乃佛门事,凡俗岂可知。”说完,他抹了一把满是油腻的嘴,用手示意梁少峰坐下。

梁少峰倒也不客气,只觉这和尚很是有趣,坐下又喝了两口酒笑道:“好个佛祖心中留,只不知老和尚你心中留的是个什么佛什么祖?”

那和尚道:“自古只有一佛一祖,哪还分什么佛什么祖?心静即是佛,安道即是祖!”

梁少峰轻轻一笑,道:“大师之言,梁某受教了。大师可真是‘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炉火已灭,且把意马靠边’啊,佩服佩服!”

那和尚也微微一笑,揩了揩嘴边的油渍,道:“梁施主,萍水相逢即是缘分,又何必要骂贫僧是‘秃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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