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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莲英笑了笑道:“呆瓜,你还不懂,什么仇人,他是我的爱人,我爱的人。”接着,她像是又回到了记忆里,一脸幸福地继续轻轻说道:“那时我奉师命外出办事,在蜀中遇见了他,那是一个春天,花儿很香。他一身白衣,骑着一匹一样很白的马,手执摇扇,很潇洒地对我笑,他说他叫肖剑平,我知道他的名号叫‘书生妙笔’,那些人都叫他江湖浪子,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他真的很像书生,不,他就是一个书生,很温柔,很让人喜欢。他问我名字,我傻傻地就给他说了,他一直在笑,笑得很干净。后来我们俩就一起走,好像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一样,我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因为我害怕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离开我,其实直到他把我送回凌霄阁他都没有离开我,那时我才知道他是要有意要把我送回去的。一路上他对我都很有礼。直到我到了凌霄阁时,他才说出了让我高兴不已的话。他说,我终于把你完好地送回来了,告诉你师父明天我要来把你带走。我当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问他,你不知道凌霄阁的规矩吗?他笑了笑,很坚定地说,没有什么规矩能够阻止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也不会怕的,对吧?我使劲地点了点头,那一刻真的感觉好幸福。”

她神色很是陶醉,好像在品味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然后她的脸色突然就不那么自然,能看得出令她苦恼的记忆来了,她接着说,“凌霄阁也不知是从哪个祖师爷开始,只收女弟子,而且有一个铁定的规矩,阁中之人一概不准谈情说爱,否则门规处置。当时我很担心地给师父说了,心里很慌,但是一点也不怕,她很诧异,也很生气,我知道我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我满以为她可能会一掌打死我或是废了我的武功,但是没有,她只是很伤心地将我逐出了凌霄阁,含着泪叫我永远也不要回去!我哭了,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师父,但是我心里还是高兴的,走出凌霄阁我就可以真正地去享受爱情了,尽管背上了让人唾弃的弃徒的罪名,但是我才不管这些呢,只要我能和那死书生在一起!第二天他真的来接我了,我们就这么两个人两匹马又悠闲地走在了山间水边。在黄山脚下我们盖了一个屋子,到秋天的时候,他说我们结婚吧。我点了点头,好像他说过的事我总是会答应。他江湖上的朋友还真多,结婚那天来了很多人。我穿着红衣裳,盖着红红的盖头,还没喝酒人就已经先醉了。我满以为那天会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但是恰恰相反,它成了我噩梦的开始!我直到现在也始终想不透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结婚这一天他却突然会失踪。他们都说他是逃婚了,我知道这不可能,他不可能逃婚!所以我就一直在找他,我想他能亲口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找就是十几年,中原都已经被我踏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那些人都说我疯了,所以都叫我‘疯三娘’,你明白了吧,傻丫头!”

白莲英闭目调息了片刻,缓缓地睁开了眼,望着正呆呆瞪着自己的陆薇若,道:“怎么了,犯傻呢?”

陆薇若却颇有感触地道:“英姑,你怎么会又到这里来呢?还没找到他吗?”

白莲英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道:“要是找到了,我非打断他双腿,好教他这一辈子也不能再离开我!我是左右无事,又找到了这神药峰附近,本来是想来见见你的,却不想竟遇到了这样的事。”

说罢,两人又都不再言语,各怀心事,静静地坐着,直到夜色如幕帘般渐渐笼罩了树林。当夜色沉重时,两人才悄悄地爬出山洞,小心翼翼地朝着安放梁少峰的山洞走去。树林里很是安静,冷清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铺上斑驳的亮影,更加显得清幽。陆薇若带着路不一时便走到了山洞。她急匆匆地奔了进去,随即便传出一声惊呼,白莲英赶紧跑了进去,借着澄净的月光,却见到除了陆薇若一个人在傻傻地吓得抖栗外,洞里却再无他人。

“人呢?英姑,峰弟他人呢?难道……我们不是已经将他们引开了吗?”陆薇若瑟瑟地说道,哭丧着的脸上泪水就快要倾斜而出。

白莲英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安慰道:“若儿,你好好看看,是这个洞吗?”

陆薇若瞧了瞧洞里还兀自放着的枯藤荆棘,仍不放心地跑到洞外瞧了瞧,脸色委屈地跑回来点了点头。他二人都清楚,以梁少峰的伤势他是绝不可能自己站起来走掉的。

白莲英看着低声啜泣的陆薇若,轻轻地说道:“人没在这儿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坏,至少我们应该肯定那小子还没死,对吧?”

一听这话陆薇若立即就冷静了下来,她明白现在哭也没用,她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枯藤,和自己放时一样,显然梁少峰不是被野兽拖走了,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他确是被人掳走了。正如英姑所说,没见着人至少证明他还没死,只是不知他究竟被谁给掳去了。

“我们回家瞧瞧吧,也许那里能打听到消息!”陆薇若静了半晌后说道。

“我也有这意思,不过你得跟着我,千万别发出什么声音!”随即两人又悄悄地钻进了黑夜里。

二人异常小心地朝这座唯一的房子靠近,白莲英带着她谨慎地绕院子转了一圈,不见有其他任何人,眼见得院子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她低声吩咐道:“你在这儿别乱动,我进去瞧瞧!”说罢便轻轻地跃了进去。

其实说到武功,白莲英自然强胜陆薇若数十倍,但说轻功陆薇若却又要略胜一筹。白莲英为了保护这个可怜的丫头,仍然是自己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月光下,横陈的尸体依然歪斜地躺在院子里,东角处却多了一个新垒的土坟。她万般仔细地爬到了窗口边上,一间间的屋子看过去,才惊讶地发现,这房子里已经没有了旁人。她反复看了几遍,确定确是没人后,才放心地将陆薇若叫进了院子。

英姑掌了灯,道:“想来那些人都走掉了。但是没道理呀,他们既然这么想追到你们,怎么会就这么走了呢?”

陆薇若道:“这两帮人本来就不是一伙的,那个什么帮主不知为什么要来害我们,另外一个好像是我爹的兄弟,但我从没听爹说过他还有个兄弟,可能他们又追着打到别处去了吧。”说罢,陆薇若赶紧也点了一盏灯,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院子里。她拿着灯仔细地照着这些面目恐怖的尸体,一个一个地察看着。走到东角那座新坟时,她终于忍不住尖声地哭了出来,手中的油灯也打翻在地。只见那坟前一块木质的碑上写道“爱弟神医陆公子涯之墓”,陆薇若本来早已料到了父亲的离世,但没见到之前总还存在一丝侥幸,这时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情绪,全身趴在新坟上,咆哮般哭了一阵后竟悲伤地晕了过去。

阳光又一次布满了这片安静的树林,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在这七天里白莲英将院子里的尸体都已火化,将满是血腥的院子重新打扫了一遍,陆薇若也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这一日清早,两人简单地用过早饭后,白莲英道:“若儿,英姑不能一直这么陪你下去,你有什么打算吗?”

陆薇若缓缓地道:“英姑要走了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都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爹爹走了,峰弟又不知去向,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就只剩下我了,我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英姑!”

白莲英微微一惊道:“傻孩子,别这么想。你爹爹素来宅心仁厚,如今遭奸人所害,你应当思量着为他报仇才是!而且我看得出你对那小子很有情意,你若是想不开死了,那小子又还好好地活着,你叫他怎么办,他一定会很难受的!”

这几句话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点了点头道:“对,我要找到峰弟,我还要为爹报仇!”但是陡然又想到,英姑为了找肖剑平,一找就是十几年,难道自己也得走上这条路吗?报仇,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又怎么能够报得了仇呢!想到这些,心头不禁又是一凉。

白莲英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也是害怕她一个人独居于此会发生什么意外,便道:“若儿,你不用担心,我有一个去处可能可以帮到你。”陆薇若闪着光的眼睛一下就盯住了她,她则继续说道:“现在凌霄阁的阁主是我大姐姐,我把你介绍过去,她应该会收下你。到了凌霄阁,人手多了,要探听你挂念那小子的消息也会容易些,我再求姐姐传你武功,以后要报仇也能多几分把握。”

陆薇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随后又迅速地暗淡下来,轻声道:“英姑,你不是说凌霄阁有一个规矩吗?”

白莲英开怀地一笑,道:“傻丫头,记性倒好!你英姑以前不也是凌霄阁的吗?”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的路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陆薇若俊脸微微一红,使劲地点了点头。

白莲英又道:“你快去收拾,我给姐姐写封信,咱们今天就启程!”

过不多久,陆薇若已经收拾停当,白莲英递给她一封信,又从头上取下一根发钗,道:“你将这些收好,到了凌霄阁后拿给我姐姐看,她自会收留你。”

陆薇若接过东西,只见那封信中简单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世,还有一些白莲英对其姐姐的一些客套话,将东西小心收入怀中后,她又问道:“英姑不和若儿一起去吗?”

白莲英淡淡地道:“你一个大姑娘和我这个疯娘们一起赶路,恐怕对你名声不好,再说你英姑还有其他事要做。收拾好了,咱们这就去市集上买两匹马赶路吧,路上自己一定要小心。”

陆薇若点了点头,却道:“等等!”随即又跑到陆子涯的墓前拜了几拜,掏出一把匕首走到木碑后面小心使劲地划了几笔。

二人背上自己的包袱,陆薇若锁了院子的门,就离开了这片她不曾离开过的土地。

流落江湖 奇遇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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