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王！”墨染惊骇望着眼前神色淡淡的精灵，忍不住喊出声来。
这名字他自然听说过，虽然精灵在上古时期兀然消隐无踪，但仍有各种传说得以流传下来，这传说中便包含各系精灵的王者之名。
希菲莉斯，正是风精灵王的名字！
传说她是风之精灵唯一的王者，手中所持“风王弓”更排名上古时期的九系元素至宝之列，其威力远胜于冰之皇者艾芙尼亚的冰皇衣！
这是曾站在大陆顶端俯视苍生的王者，没想到竟仍存在于世上！
眼前站着的虽然只是一道魂魄，墨染却已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种威凌天下的风姿。
“没想到时隔近万年，仍有人能记得本座的名字。”风王轻叹一声，目光悠悠满是对上古峥嵘岁月的回忆。低头瞥见墨染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轻哼一声，道：“怎么，你不相信？”
墨染深吸一口气，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道：“晚辈不敢，除了风王，还有什么称号能配得上前辈如此风采？”
风王目光深邃地望向墨染，见他不像说谎，不由有些玩味说道：“我们精灵由于自身条件的限制，一身修为永远无法突破神阶壁障，自然也不能拥有永恒的寿命。你不相信本座能一直撑到现在，倒也可以理解。”
墨染听到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却猜不透其中隐藏着什么。
事实上，墨染并不知道突破神阶便能达到某种意义上的“永恒”，对于那传说中的神阶，他根本一无所知，但眼前风王的身份，他倒是信了九成。精灵虽然拥有漫长寿命，能存在数万年的，怕是也只有那几位能与“神”媲美的精灵王者了。
心中虽有些吃惊这些秘闻，墨染却也知道不该询问过多，顺口说道：“在下自然不敢怀疑前辈的身份。这世上能与‘神’媲美的，也只有各族王者了。其实想想，所谓神阶也不过是个称号而已，前辈纵无法突破，定然也相差无几，何况又有至宝风王弓在手，想必也不输于所谓的神。”
“相差无几？”不料风王怅惘一叹，道：“我当时若是真的不输于那些所谓的神，这银风城又如何落得现在这种局面？”
风王似有所指，墨染正琢磨间，又听她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这一城的精灵都去哪儿了么？”
墨染下意识便摇了摇头。
耳边传来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她们都被杀了。”
“被杀？”墨染惊声道。
却见风王目光如刀锋般射来，无边杀气瞬间将墨染锁定，似是带着莫名的恨意，欲将他撕成碎片。墨染心神一震战栗，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得如此杀意凛然，像是和自己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只听风王一字一顿道：“当时百族繁盛，已有能够到达神阶的生灵，而人类则更是有数十位之多。正是因为这些巅峰实力的存在，你们人类才能主宰这片大陆，视其他种族为异类，肆意屠戮！”
墨染一直仔细听着，听到这里顿时神色一变，竟难以再定然望着风王，下意识低着头，皱眉寻思，不敢说话，也不敢多想。
但风王冰冷的话语仍是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这一城的精灵，都被风神杀了，就算是我，也仅剩下一道残魂而已。”
墨染只觉得手足冰凉，虽然心中已有了模糊的猜想，但从风王口中听到这句话，仍是感到难以置信。他慢慢消化着这一则惊天秘闻，竟没有在意风王愈发冰冷的眼眸，出声问道：“风神！他为什么要覆灭这座银风城?”
风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的神，也只是人类修行而来的罢了，怎会没有私欲？当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候，兄弟、师徒也可反目成仇，更何况是毫不相关的人？”
墨染怔怔站着，似是难以理解风王所说的事实。
世间万物生死轮回，美好的事物本就不多，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利益徒自增添杀孽、甚至致使种族灭亡？
如今风之精灵固然经受了毁灭性的打击，那风神又在何处呢？那所谓的“利益”又在何处呢？
都不过化作了云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有留下的，也只是这化解不开的万古仇怨而已。
想到那些纯洁、善良、热爱生命的生灵一个个陨落在风神手中，他不由轻叹一声，生出一股惋惜的心绪，又忽然意识到风王态度的转变，神色一紧，骇然道：“前辈要杀我么？”
风王只冷冷望着墨染，并没有说话。
墨染强行忍住转身便逃的念头，静静等着风王的回话。
他知道风王此刻确实欲杀自己而后快，这是灭族的仇恨，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但他也相信风王并不会杀他，不然的话，刚一感知到自己的气息她便可以下手，又何必浪费口舌？
果然，墨染看到风王脸上阴晴变幻，却始终没有出手，过了许久方才背过身去，杀气尽散，满腔愤怒化为一声无奈叹息，道：“罢了，你且随我过来。”
墨染望着风王略带萧索的背影缓缓朝殿内走去，嘴唇微阖，最终却没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后悔？庆幸？亦或是——无奈？
他为贸然闯入这里后悔，为直至此刻仍好好活着而庆幸，又为此时受历史宿仇钳制而无奈。
他发现自己又成了某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的牺牲品。
他不喜欢被别人牵制，而事实上，从小到大，他从未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什么。
世间是否尽是这种无奈？被冥冥中的天道秩序掌控一切，没有反抗的余地，纵使修行千年万年，也逃不过命运奴役。他又忽然想起千月曾说过的话——
“从来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你，除了你自己。”
若是自己没有理会雪柔的闲事，此时此刻，自己应当已经回到圣院了吧？
归根结底，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也同样是自己的选择，又和所谓的命运有什么关系呢？
墨染无奈轻叹一声，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你叹什么气。”
风王并未回头，但她的声调已趋于平静。
墨染没想到自己的一声叹息竟也会引起她的注意，随口掩饰道：“我在想上古诸族消亡，时间断层的形成，莫非也是我们人类肆意杀戮所导致的后果？纵是这样，但如今人类与大陆魔兽等相处融洽，想来仇恨也是可以随时间而慢慢淡化的。”
听到墨染的话，风王语气并未有丝毫缓和，冷哼一声，道：“口口声声说仇恨会随时间而淡化的，永远都是犯下罪责的那一方，因为他们从未承受过这些痛苦！我虽不知道时间断层的事，但这也未尝不可能是你们人族的阴谋，妄图用时间断层掩盖历史真相，清洗自己沾满鲜血、罪恶的双手！”
墨染本是随口说出的一句，想借此缓和风王的情绪，却没想到又刺激到了她，墨染根本不知该如何应答。
风王似是对墨染所说的话极为愤怒，又重重哼了一声，甩袖道：“你知道风神为何要灭掉我风精灵一族？”
墨染只得苦涩道：“我只希望他是有苦衷的。”
风王仰天大笑几声，似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随即面色一寒，森然道：“苦衷？他觊觎风之精灵的纯净灵力，妄图将我一族炼化以提升自身的修为，这算不算你口中所谓的苦衷？”
墨染只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根本不占半点道理，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若风王所言不假的话，任谁也无法替风神辩驳半句。
风王似是又想起当年举族对敌的情景，目光悠远、一字一顿道：“他将整座银风城封在永恒圣域中，要彻底断了我们的退路。既然他不肯放过我们，我们便索性不逃。呵……他仗着身怀空间至宝，竟敢孤身前来，风王弓有我一族愿力加持，风神纵是修为通天又如何能敌，最终也难逃被封印的命运，与我一城的子民同归埋于此地！”
墨染听罢悚然道：“那风神竟也被封印了么？”
他倒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如今风精灵全族覆灭，只剩下风王的一道魂魄，风神也被封印，双方说是同归于尽也不为过。双神阶的实力如此骇人，更何况还有神器介入，如此说来，这银枫断脉定然也是那时形成的。
只听风王傲然道：“‘永恒圣域’虽与‘风之凌羽’同并九系元素至宝之列，但它毕竟不是以防御著称，我的风王弓足以穿破这万千空间，让他无从遁形。”
听她的语气，“永恒圣域”似乎是风神掌握的一件元素至宝。
传说中的九系元素至宝与精灵一样，在万古时间流逝中仅传下了一个名字，墨染虽不知它们各自的威能，但通过风王的描述已能够推测出来，这永恒圣域应当恰巧被风王弓克制，风王才得以压制住风神，并能够将他一举封印。
二人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紧闭的大门前，风王是魂魄之体，此时又心有所想，自然毫不在意地直接穿了进去，墨染仍沉浸在上古神战的思索中，见风王进入门内，便理所当然地去推那扇门。
不料关闭万年之久的门被再次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数点青芒！墨染毫无防备之下，再想躲避已有些迟了。
所幸那青芒并未打到墨染身上，行至中途便被风王出手挡住。饶是如此，墨染也惊得瞳孔一缩，后知后觉地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愣在当场。
却听风王淡淡道：“这是防备外人误入此地的机关，时年已久，我倒是忘了。”
墨染只得无奈苦笑一声。
自进入这银风城以来，死神镰刀那冰冷的锋刃已经数次贴到了他的脖子上，他几乎不敢相信直至现在自己仍是活着的、而不是一具尸体！他隐隐感觉到这精灵古城似乎并不欢迎自己，或者说这古城必然已被精灵冤魂诅咒，会将妄入其中的人带进恐惧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