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客，楚沅不敢赖床，早早便爬起床。反倒是平常习惯性早起的关楠，仰面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他只在腰间盖了一条被子。
楚沅推了推关楠的胳膊，“起来了，一会还要送她们去车站。”
“唔……”关楠翻了个身，抱过楚沅的枕头，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快点起来。”楚沅夺过枕头。关楠抓了个空，长臂懒散地搭在床上。
楚沅叹气，准备起身往外走。关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到了床上，灵活地一个翻身便将她再度压到身下。
“……”楚沅心头拜服他的精力旺盛，手上使力想将他推开。“别闹了，你想精尽人亡是吗。”
“……别闹了，她们在外面。”楚沅偏开一些，警惕地看看门外。
关楠低低笑了笑，心里涌起微妙的错位感，好似他们在躲着自己的孩子亲热。
关楠把煎鸡蛋和包子端出餐厅，关子琪和她同学也走了过来。
“好香啊。”关子琪笑道，和同学坐到了关楠对面。
楚沅端着一锅粥出来，给她们盛了，自己在关楠旁边坐下。她随手将碎发挽到耳后，捧起碗。
“沅沅姐，你脖子怎么了？红了几块。”
关子琪的同学语出惊人，关楠和关子琪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扫射而来。
“啊。”楚沅不由伸手摸去，只觉没有突起也没有发痒。她把关楠当镜子，望着他寻求答案。
关楠勉强笑了笑，别开了目光。楚沅霎时间恍然大悟。
“呃。没什么，昨晚被不知从哪飞来的小虫子咬到，痒得抓红了。”
“噢——”同学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关子琪也长长地“噢”了一声，似笑非笑地交替望着关楠和楚沅。
“专心吃饭。”关楠发话，“等会又赶不上车了。”
关子琪这才收回目光，低着头喝粥，窃笑不止，肩膀微微颤动。
去汽车站的路上，关楠总有如芒在背的错觉。不经意往后视镜扫一眼，关楠总能撞见关子琪略有深意的目光。
这种感觉，就像早恋被班主任盯上了。
买了票，关楠和楚沅送她们进站。
同学礼貌乖巧地谢过关楠和楚沅。关子琪笑嘻嘻，来回看着关楠和楚沅，视线像一根红线将他们绑在一块。
关子琪笑得晃眼，楚沅莫名心虚。
“那我们先走了。”关子琪搡着她同学的后背，两人往车上走。关子琪踏上车阶梯，扶着把手，回首望着他们，用清脆又清晰的声音喊道：“谢谢哥，谢谢嫂子。”说罢，逃也似的消失进车里。
“……”关楠和楚沅面面相觑地凝视彼此，半晌，均是无奈地笑了。
“被看穿了啊。”关楠卸下担子一般，大大方方地单手揽过楚沅的肩膀。
“……还不都是你主动暴露。”楚沅瞪了他一眼，手肘捣在他的腰窝上。
岂知关楠归然不动，冲着她凛然一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
楚沅朝他翻了翻白眼，心头却萦绕了其他的事。
“关楠。”楚沅被他拥着往汽车站外走，脸色严肃起来。“要是关叔叔和我妈他们……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了，那怎么办啊？”楚沅没把握侯月会不会同意。
“什么怎么办啊。”关楠不以为意地应道，“改口喊爸妈呗。”
楚沅突然停步，关楠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他低头看着她，楚沅眉头紧锁，无声地谴责他的不认真。
关楠连忙拉过她的手，推着她后背继续往前走，赔笑道：“没事。他们都很开明，咱们偏要在一起，他们也拦不住。”他顿了顿，又说：“其实老关应该知道了。”
楚沅一惊，再度停步：“几时？”
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关楠依旧加班不断，只不过，他现在会偶尔在QQ上和家里闲的楚沅叨叨几句。
关楠的QQ很少有离开状态。那颗长亮的头像，像一盏为她而亮的明灯，让她温暖而心安。
这天楚沅刚洗了澡出来，便迫不及待跑到沙发旁，瞄了一眼茶几上的笔记本。
关楠的头像不知几时变成了离开状态。
[扁扁：走人了？]
[瓜哥：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大概他走的时候忘了关电脑吧。
楚沅回房将头发吹得差不多干，又跑出来看了看笔记本。
关楠的头像已经变灰。他下线了。
电脑超时后自动锁屏，网络也会跟着断掉。
大概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楚沅心头又泛起期待，细细小小的，如涟漪一般。
她坐到沙发上，把笔记本搁到腿上，翻翻网页看看动画，还习惯性地间或往玄关处掠几眼。
半个小时悄悄溜走。楚沅移开笔记本，推开玻璃门走向阳台。夜色很浓，小区陷入一片静谧中。
关楠去哪里了呢。晚上不会有紧急会议，关楠最多只在宵夜时间离开卡位。如果刚才他已离开公司，以晚上的路况，也早该到家了。
[楚沅：人呢？]
楚沅给他发了短信。
信息像一张黑色的纸片，飞入黑夜里，再也寻不着踪迹。
不安在心头发酵，楚沅拨下了关楠的号码。
“嘟——嘟——”单调的声音一下下刺着她，楚沅攥紧了拳头。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楚沅收了电话，回到客厅。她想安慰自己几句，但发现力不从心。
多虑了吧。她为自己开脱，也许关楠只是在忙而已。
楚沅机械地回到沙发，重新抱起笔记本。屏幕上的文字都有了重影。
墙壁上的挂钟，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她低头看看手机，离刚才的通话记录仅仅过去了三分钟。
她开始厌烦自己的患得患失，于是干脆把手机扔到沙发的角落。只是总忍不住频频往那个角落侧眼。
哎。楚沅叹了一声，又将手机摸了回来。几乎是触及到手机的那刻，关楠的电话来了。
楚沅手指头一僵，微微颤抖着接过电话。她将手机抵在耳边，不说话。
“喂？”
“嗯？”
“刚才在开车，没接到。”
“开车去哪？”楚沅下意识往阳台走，扶着栏杆往下看，不由自嘲笑了笑。下面树影重重，黑灯瞎火，怎么可能看得到关楠的车。
“回公司……”
“噢，是吗，刚才去哪了？”楚沅听到关楠声调显然降低，心里感觉不妙。
“刚才……骆妍喝多了，我把她送到了酒店……”
“噢。”关楠开始坦诚又支吾，楚沅心塞得一时无语。
“扁扁？”关楠试探地叫了一声。空荡荡的楼梯间里，这一声小心翼翼的低唤显得格外凄凉。
楚沅象征性地吐出一个音节，关楠陡然紧张起来。
“扁扁，我只是把她送去那里，就回来了。”关楠说完，自己都发觉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酒吧的人打电话给我，所以……没办法啊。”他也不能装作不知，让她一个人烂醉在酒吧。沈骆妍先前喊他一起喝酒，关楠以加班为由推掉了。
难道沈骆妍就不认识其他人了。楚沅忍着没开口讽刺，嘴上哼了一声。
“我把她送到酒店不久，就把……陆依宁喊来陪她了。”关楠实在不想提起陆依宁。“扁扁……你别生气，嗯？”
“唔。”楚沅含糊应了一声，“那你现在回公司继续干活？”
“嗯。”关楠想起就头大，伸手捏了捏眉心。
“噢。那你继续吧。”楚沅冷冷地说，不等他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关楠听着耳边突兀地忙音，愣怔原地。他又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楚沅发来的那两个字，大难临头的感觉攫住了他。
关楠狠力握着手机，在楼梯间抽了根烟，才回到办公室。
“臀哥，考验咱们革命基情的时刻到了。”关楠径直走到臀哥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臀哥仰头，脸上挂着“干啥”的表情。
“今晚的活，能不能帮我扛一下？我有点事要先走。”关楠脸上堆着笑。
臀哥一愣，抱着胳膊连人带椅退开一步。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他也是这么做小伏低地让关楠帮他扛着，自己跑回家探望生病的方澜澜。
“后院起火了？”臀哥扶了扶眼镜，眼角带笑地瞅着他。
关楠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准了。”臀哥挥了挥手，笑吟吟地道。
“谢了，下辈子找你搅基。”关楠呲牙笑，又拍拍臀哥的肩头，捡起桌上的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楚沅关了笔记本，整打算回房躺着，关楠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
“怎么回来了？”楚沅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烟味和酒味，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要加班吗？”
“回来看你啊。”关楠看到她皱眉，紧绷的心弦似乎又被她轻轻拨弄，险些断了。
“有什么好看的。”楚沅刚敷完面膜，眉眼清淡，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关楠如被当头泼了冷水，浑身冷汗涔涔。
楚沅看着沉默的他，不由又蹙眉，“你先去洗澡吧。”
“嗯。”关楠也察觉到身上的烟酒味，不然他早将她拥进怀里。
关楠上楼洗了澡，擦干头发从浴室出来，却发现大床上空无一人。他心头咯噔一下，事情似乎比他料想的更加不容乐观。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之后，楚沅可是每晚都和他睡在这里。
关楠下楼，楚沅卧室那扇门虚掩着，房里那盏地中海台灯发出柔和的亮光。他稍稍缓了一口气，门缝里那个背对他侧卧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冷清而孤单。
他推门而入，悄声躺到楚沅的身边，关了台灯。
“扁扁。”关楠轻声唤着她，从背后抱着她，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落下一吻。
楚沅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像是睡过去一般。
关楠又将她抱紧了一些，细细碎碎吻着她的脖颈和耳垂，手掌隔着丝滑的睡裙，在她身上游移。
楚沅依然像一块木头一样，没有丝毫起伏。
良久，关楠挫败地收手，抱着她，低低说了一声：“扁扁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