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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引蛇出洞

这天清晨,曹操升帐,问帐下众将官:“我军攻下邳大半个月,伤亡惨重,而城池仍未能拿下。兵书有云:兵贵胜,不贵久。孤既然攻城不下,那就班师回朝,如何?”

荀彧连忙劝道:“不可!我军今天若退,他日吕布必定卷土重来。那时再斗,将会比现在难上数倍,因为袁绍不会再给主公从容东征的机会。”

郭嘉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主公应该继续率军围攻下邳直至城破,不要给吕布以喘息之机,免得他以后恢复元气,继续兴风作浪。”

“诸位可有攻城之策?”曹操问。

言未讫,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的儒士开口说道:“卑职有一计,可破下邳。”

这儒士生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头戴小冠,一袭青衫。

他正是荀攸,表字公达,乃荀彧之侄。

荀攸停顿片刻,正准备说出他想到的计策,旁边郭嘉忽然问道:“公达是打算劝主公决泗、沂二水灌城,对么?”

“正是。”荀攸笑道。

曹操点了点头,正要采用荀攸的计策,那边曹昂上前一步,道:“此计虽好,但会造成大量无辜平民伤亡,还会使城外的庄稼受到损害。孩儿认为应该慎用!”

“那我儿又有何良计?”曹操问道。

曹昂道:“孩儿得到消息,仲德先生负责筹集的千斛军粮早已起运,明日午后可由民夫送来军中。父亲可如此如此这般而行,引蛇出洞。”

“我儿此计只怕不可行。”曹操捻须道,“孤曾派人侦察敌情,得知陈宫曾向吕贼献计,要其主亲自带兵出城,潜至我军后方,然后再与守军一起夹击我军。那吕布为出城作战的事,回住所和其妻严氏商量。那严氏担心他有事,在院子里哭哭滴滴的,央求他不要听信陈宫之言。”

又道:“据探子说,那严氏对陈宫极不信任,在其夫面前骂他是不忠无耻之徒,昔日背弃曹家另投新主,难保今后不会再弃吕家另附他人。”

又道:“吕布耳根子软,听了严氏之言,竟然开始怀疑陈宫的忠心,最终决定不纳良言,只在城中驻扎。”

又道:“由此事可见,那吕布就算知道我军粮草将至,也会坐视不理。”

曹昂正欲答话,却听荀彧道:“主公可设法激他出来。”

“怎么激他?”曹操问。

荀彧便在曹操和众将官面前说如此道这般。又道:“如果此计不奏效,那时再用水淹之法攻城不迟。”

曹操拍掌笑道:“好,孤这就安排下去。”

……

当天晚上,天空下起了一场大雨。狂风夹杂着雨水呼啸而至,吹打在曹军大营内一顶小帐篷上,啪啪作响。

摇摇欲坠的小帐内,漆黑一片。

侯成呆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时引颈长叹。

雨越下越大,风越括越狂。那寒冷的劲风凄厉地呼啸着,不时吹开小帐篷的布帘,扑打在侯成的身上,冷得他瑟瑟发抖。

正当他徒唤奈何时,不提防布帘被人掀开。一个曹军伍长提着灯笼走了进来。那什长的后面,还跟着四名军校。

那伍长跟侯成说这帐篷中不太安全,上峰特地命令他们来给他换地方,说完让身后军校动手。

四名军校二话不说,取块黑布将侯成的眼睛蒙上,然后押着他跟在伍长后面出了帐房。

不多时,五个军人押着侯成赶到北门边一间军帐前面。

这间帐房比起之前关押侯成的偏帐来要大了很多,分内外两室,中间以布帘隔开。

伍长让四个手下在帐房门口站岗,自己独自将侯成带入内室,然后把他眼睛上的布条解开。

他机警地掀开布帘门,发现没人进来,便将嘴唇凑到侯成耳边,轻声道:“侯校尉,知道俺是谁不?”

这帐房中黑灯瞎火的,侯成看不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也听不出他的声音,只好摇摇头:“不知。”

“校尉肯定不知道俺是谁。”那人道,“俺本是高校尉军中伍长。不久前小沛城破,俺没能及时逃出,被曹兵围住。俺当时本想为主尽忠,无奈上有高堂老母需要送终,才不得不带着另外四个弟兄投降曹军,成了曹司空长子的手下。”

侯成“哦”了一声,并不言语。

伍长道:“俺不久前见校尉被擒,十分同情,早想要帮你脱困,只是找不到机会。”又道:“俺知北门下半夜的守卫并不严密。一个时辰后你可佯装内急,要上茅厕。俺到时会让两名弟兄押你出去。你到茅房后,将那两个士兵打晕,之后换上其中一人的衣甲从北门出营。”

又道:“那两个人是俺的生死兄弟,都怀念旧主,也知道俺的想法,不会去通风报信。校尉对他们下手的时候轻点就行。”说完,将军中今晚出营的口令如实相告。

“多谢兄弟!”侯成一脸感激之情。

伍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出了内室,躺在外帐地上休息。

亥牌时分,雨势渐小。侯成仍无睡意,默然坐于地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少焉,帐外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侯成将左耳贴近帐幔,倾听大帐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一人对他的同伴说道:“文则,在下听说许都那边的粮草就快送来了。”

“不错。”于禁道,“那些粮草明天下午可到。”

那人道:“来了就好。昨天在下的部卒听说仓库中的粮食越来越少,只够维持四天,都纷纷议论,闹得人心惶惶的。”

正在这时,侯成感觉又有数名军人急匆匆地赶来,其中一人对那两个闲谈的人低声喝道:“文则、汉升,你们两个好大胆,竟敢在营中随意议论军机大事!你们就不怕贼军细作听到后,去报知吕布么?”

黄忠呵呵一笑:“妙才不必担心,此事就算被吕布知道,也毫无关系。”

夏侯渊嗔道:“胡说,怎会毫无关系?”

于禁道:“主公说他曾派人潜入城中,得知陈宫曾向吕布献计,建议吕布带兵出城杀至我军后方,然后和城中守军一同夹击我军。那吕布本想采用此计,只因架不住其妻严氏的苦苦劝说,才最终决定在城内坚守。”

黄忠叹道:“吕布那厮,毫无主见,不听谋士之言,却偏信一个女流之辈的说辞,坐失良机,愚蠢之极!”又道:“将来主公剿灭吕贼,要论功行赏的话,严氏必功列第一。”

于禁哈哈笑道:“正是,严氏要是列第二,谁好意思列第一?”

夏侯渊喝道:“你二人再胡言乱语,在下就抓你们去见主公!”

于、黄二人似乎十分害怕,慌忙走开。

俄顷外面的人都闭口不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子牌时分,侯成依伍长定下的计策,躺于内帐地上,不时大声呻吟。

伍长进帐问道:“侯校尉是不是病了?”

“不错,在下不久前曾淋过雨,受了些风寒,有些不适。”侯成道,“在下现在腹中憋得慌,想去出个恭。不知长官肯不?”

伍长闻言,并不答话,唤来两个士兵,教他们押侯成去茅房。

侯成进了茅房,趁两士兵不备时将他们打晕,随即将其中一人身上的铠甲披在自己身上,把腰牌收了,紧接着溜出茅房,窜至大营北门边。

大营北门只有四个哈欠连天的士兵看守。侯成大喜,举腰牌上前对他们说自己是奉命出营办事的,要他们开门。

那四军校中的一人问了句口令,待他回答无误后,马上开门放行。

侯成离了曹宫,跑了十余里,将盔甲卸下并弃了不要,随后径直朝城边冲去……

吕布得到侯成提供的情报,忙召集众将官至府中大堂商议军情。

陈宫听说曹军缺粮,问道:“消息属实么?”

侯成对陈宫道:“这是在下亲耳所闻,当然属实。”

又对吕布道:“末将曾听两个曹将说,就算主公派细作侦知此事,也不会出城的。”

“他们怎么知道?”吕布满脸疑惑,问了一句。

侯成就把自己听到的三个曹将的对话学了一遍,又道:“其中有个曹将最是可恶,竟然讥笑主公您偏信女流,毫无主见,愚蠢之极。”

吕布听罢大怒,拍案而起,叫道:“混帐东西,竟敢如此笑话吾!”

高顺道:“贼军民夫从许都运粮草到下邳,必会从葛峄山下经过。将军午后可引一半军马出城,将彼之粮草烧了,然后赶到山上扎营,与城中守军呈掎角之势,互相策应。待曹贼粮尽将退时,再一鼓作气,将敌击溃。”

吕布正欲答话,其妻严氏忽从内室跑到大堂上,惶然道:“将军又要出城么?”

“吾尚未决定。”吕布道。

严氏哭道:“将军一定要出城,那谁来守城池?到时夫君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雯儿靠谁生活?”

吕布闻言,犹豫不决。

须臾,只听见侯成道:“主公,末将曾在曹营听那两个曹将说将来曹孟德攻破此城,要论功行赏的话,夫人必须功列第一!”

严氏怒道:“为何说吾必功列第一?”

侯成似是有些惧怕这妇人,支支吾吾地说道:“曹将说夫人屡次进言,让奉先将军坐实良机,不能取胜,当然应该功列第一。”

严氏正欲说话,旁边高顺却已开口:“在下劝将军出城,正是为了击破曹、刘二贼。只有将贼兵击退,夫人才能和将军长相厮守。请夫人以大局为重,不要再出言阻拦!”

严氏气鼓鼓的,“哼”了一声疾步走进内室,不再理睬吕布等人。

吕布这才下定了决心,对陈宫道:“吾午后亲自带兵出城杀贼劫粮,如何?”

陈宫眼珠一转,道:“在下觉得曹营缺粮的军情,像是贼将故意说给侯校尉听的。其中莫非有诈?温侯这次不要急着出城,先派人查明实情再说。”

吕布听了这话,有些不悦,冷哼一声喝道:“之前劝吾出城的是你,现在劝我不要出城的也是你。好人坏人全让你做!”

他不听陈宫之言,唤张辽、高顺、侯成、宋宪、侯成等上前,吩咐道:“你们午时四刻引本部兵马随吾出城!”又让臧霸、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在城中协助陈宫守城。

众人俱各应命,自去准备。

午牌时分,吕布引五千军马出了下邳西门,疾行十余里,赶到葛峄山下。

他策马赶到泗水边,见对岸许多民夫正推着装有粮草辎重的牛车朝南方缓缓行走,并不急着过河。那些民夫周围,都有不计其数的曹军士兵随行。

吕布正准备率兵马渡泗水劫粮,忽听见葛峄山上人喊马嘶。

顷刻间,夏侯渊和史涣领着一彪军马从山上冲了下来,要和吕布军厮杀。

他方知中计,立即命令大军后撤。

倏忽之间,曹仁、黄忠领兵从南边某座山坡上杀出,和另一路曹军夹击吕布。

夏侯渊和史涣很快赶到吕布的面前,各舞兵器要来捉他。

吕布浑然不怕。只见他抖搂精神,策动赤兔马,手舞画戟和二人斗了几个回合,便将他们击退,然后引军且战且走,朝城边而来。

曹军不依不饶,奋力围攻。

张辽手舞黄龙钩镰刀,身骑骏马,一边砍杀冲到面前的曹军士卒一边赶路,不觉走了里许。

这时,曹仁举麒麟枪杀到张辽身侧,要和他厮杀。张辽浑然不惧,舞刀来迎。二将在阵中斗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张辽要赶路,不想与曹仁过多纠缠,当即卖个破绽给他,抽身便走。

曹仁要追时,却被张辽的亲兵拦住。他有些恼了,大喝一声,挥舞长枪,将拦路之卒尽数挑落马下,随后和夏侯渊合兵一处,追赶敌军。

却说陈宫得知吕布遇伏,急教孙观守城,自和臧霸引五千军马出西门,将吕布接应回城。

曹军追到城下,被西门楼上守军射下来的箭雨所阻,前时不得,只好撤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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