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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第五章 千里怀人去不还

郑雪竹等人助青枫庄退了赤血老魔这个强敌,崔天成自是十分感激,力邀众人到青枫庄暂住,郑雪竹因自己与陈思昭均有伤在身,不宜远行,遂应了崔天成之约,龙星儿自然随同前去。

一路上崔秀秀同陈思昭走在一起,不断向他说些闲话,陈思昭口中虽也一一答应,但眼角余光却尽瞟着郑雪竹,衣衫襟袖微微鼓荡不止,好似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郑雪竹忽笑道:"星儿,崔姑娘,我有个笑话讲给你们听。一个人借了口铁锅给邻居用,讲明了第二天早上归还,但这人却有些放心不下,担心邻居会带了铁锅连夜逃走,于是便守在邻居家墙外呆了一夜,被冻得半死,直到天亮后将铁锅取回为止。"

崔秀秀撇嘴道:"这算什么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便不信世上会有这样呆的人。"

陈思昭忽道:"这人在邻居家墙外守候一夜,却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邻居虽不会带了铁锅逃走,却极可能失手将铁锅打破。"

崔秀秀失笑道:"若是铁锅当真被打破了,他便是守在门外,又于事何补?"

陈思昭道:"不然。这人守在门外,并非为了待铁锅打破后再行补救,而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阻止事情发生。"

郑雪竹笑道:"如此倒是那作邻居的不是了。我若是那邻居,定要将那人邀进家里过夜,也免得他放心不下。"

陈思昭面现喜色,道:"如此甚好。"这才回头同崔秀秀认真说笑起来。

龙星儿听他二人说了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言语,当真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思量片刻,终不得解,遂低声向郑雪竹问道:"你们方才打的却是什么哑谜?"

郑雪竹道:"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我讲的那个铁锅的故事,是说我既已答应了思昭一年后随他回去,便绝不会毁约,他大可不必死盯着我不放。思昭却说,虽然我不会故意反悔,但江湖险恶,世事难料,我孤身一人难免遇到意外,只有让他跟随,他才会放心。我说,既然他有此意,我也不会勉强,更不会故意避他。"

龙星儿“哼”了一声道:"毕竟是相知已久,自有一套外人听不懂的言语。"

陈思昭面色一寒,正欲反唇相讥,但转念一想,终是没有开口,只是冷笑了一声。

众人一路行回青枫庄,此时庄内的江南武林大会已散,参加大会的各路武林人物也去了大半,偌大一片庄院经过前日的喧嚣后,又回复了平日的宁静。

崔天成父女为郑雪竹、陈思昭安排住处,又令崔泱泱将青枫庄医治内伤的药散拿给二人服用。崔泱泱此时方得知赤血老魔之事,见崔天成、崔秀秀无恙,青枫庄大敌已去,劫难消于无形,亦自欢喜。

郑雪竹与陈思昭虽均为赤血老魔所伤,却因及时服下疗伤良药玉灵丹,伤势早已好了多半,而青枫庄的伤药亦颇具佳效,不过三五日二人便已恢复如常。

郑雪竹、陈思昭比邻而居,日日却也清静无事。崔秀秀一日里有事无事来寻陈思昭说话,龙星儿却常去郑雪竹处行走,双方互不干涉,各得其乐。青枫庄上下尽将二人将贵宾看待,极为热情殷勤,惟有崔泱泱面色有些阴沉,似有隐忧。

这日一早,龙星儿醒来,见身畔崔秀秀犹自酣眠未醒,身上锦被已被拖至一边,额上却沁出了细汗,面色微红,唇边带笑,也不知在作什么好梦,当真是娇如海棠春睡,妩媚无限。

龙星儿也不去惊扰于她,只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转身下楼匆匆梳洗一番,便即出门去寻郑雪竹。

郑雪竹居处位于庄内一角,以花墙单独隔出一处小小院落,院中除了东西两间精舍外,俱是翠竹幽兰,藤萝蘅芷,格外清雅。两间精舍相互以花篱隔开,郑雪竹自居东厢,陈思昭在西厢起居。

龙星儿行入小院,童心忽起,暗道:"雪竹从不肯告之我他的身世来历,也不肯说他与陈思昭是何关系,这几日若被我问得急了,便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叫我摸到半点端倪。今日时辰尚早,不如到他窗下偷窥一番,或可察知几分。"主意既定,当下凝神屏息,缓步行至东厢窗下,拔下头上金钗,轻轻将窗纸刺开一洞,向内窥去。

却见郑雪竹一身白衣,凭几而立,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日色映入房中,正照在郑雪竹的脸上。与龙星儿平日看到的不同,此时的郑雪竹已不见了惯常那种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神情,却换上了一副悲愤凄凉的颜色,正痴痴凝望着手中一面小旗。这小旗大约三寸见方,白绢旗面上以丝线绣着一轮红日,一弯眉月,分外醒目。

郑雪竹双手缓缓在旗面上往来抚摩,面色也愈见凝重,忍不住喟然长叹一声,自语道:"却不知何年何月,能将这日月旗堂堂正正地插遍中土?京口瓜洲指顾间,春风几度到钟山。迷离遍绿江南地,千里怀人去不还。唉,父王呀父王,你难道便如此消沉么?难道我们这一生一世,便只能僻处海隅,不归中土?当时祖父危难之际,尚能另辟王土,便是要以此为根本,伺机进取,恢复江山,而不是就此闭门守户,不问世事。我们若是只顾自己安逸,忘却了大业,将来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见祖父于地下?"

郑雪竹凝视着手中日月小旗,心境凄楚,百感交集,蓦地鼻端一酸,两滴泪珠籁籁而落,滴在旗上,口中轻声吟道:"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先基。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反反复复,将这首诗吟诵了足有十几遍。

郑雪竹正自呆呆出神,忽听门外一个娇柔的语声叫道:"雪竹,你起身了没有?"这声音不是别个,正是龙星儿。

郑雪竹慌忙将日月小旗收入怀中,抬袖拭去了面上泪痕,换转笑容,朗声道:"是星儿么?这便进来罢。"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龙星儿缓缓地行了进来。郑雪竹见她此刻虽是满面春风,神色间却显得有些呆滞,颇不自然,不由奇道:"星儿,你今日的脸色有些不对,可是身上不舒服么?"

龙星儿嫣然一笑,道:"我们练武之人,哪里如此容易生病?不过是昨晚睡得迟了一些而已,却叫你这般挂心。"

郑雪竹笑道:"却是我太过多虑了。星儿,既是如此,我们这便去园中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于身体也有好处。"

龙星儿笑道:"不错,我们这便去罢。"移步上前,轻轻拉住了郑雪竹之手。

郑雪竹但觉一只温软柔腻的小手握在自己掌中,不由心中一荡,浑身上下充满了甜蜜舒适之意。

龙星儿忽冷叱一声,手掌一翻,紧紧拿住了郑雪竹脉门。

这一下变生不测,却是大出郑雪竹意外。他万万未曾料到,方才还是温言软语,笑靥如花的佳人,竟会突然翻脸无情,向他出手。待到他发觉不对,早已是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龙星儿一手拿住郑雪竹脉门,一手骈指连戳,疾点了郑雪竹身上"膻中"、"期门"、"日月"等十几处大穴。

郑雪竹身上要穴被封,动弹不得,面上竟泛起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道:"星儿,你这是玩什么新玩意?可是想试试我的功力么?好了,这次我认输了,快帮我解开穴道,我们重新比过……"

龙星儿耳闻郑雪竹这等言语,却不开口,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郑雪竹与她的目光相对,只觉一阵寒气,一阵杀意,不由得讪讪地住了口,仿佛口舌都已被冻住一般。

龙星儿见他不再言语,这才开口道:"郑雪竹,事到如今,你的真实身份,该不必再瞒我了罢?"

郑雪竹惊道:"星儿,方才你在窗外,都已经看见了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龙星儿恨声道:"星儿这个名字,原是你该叫的么?我龙星儿一名鲁王麾下小卒,不配受台湾郑公子如此称呼!"

郑雪竹颤声道:"星儿,你都已知道了?不错,我便是台湾延平世子郑克臧,雪竹乃是我的别号。原来你是鲁王部属,我们果然是同路人……"

龙星儿叱道:"住口,谁同你是一路人?你既是台湾延平世子,便应知道唐鲁原是世仇,唐鲁部属相见即杀,今日又何必假惺惺地向我买好?"

郑雪竹叹道:"星儿,你却听我说。我们郑氏保的是唐王,你是鲁王部属,确是各为其主不假,但你仔细想想,无论唐王鲁王,均是明室后裔,彼此本为一家,又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

龙星儿“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住口!昔年你唐王福州擅自称帝,处处欺凌鲁王,时时欲置鲁王于死地,满人攻浙之时,明知鲁王情势危急,却故意不发救兵,欲借满人之手除去鲁王,这些仇恨,我们鲁王部属绝不会忘记。唐王这些不仁不义之行,又岂是你轻描淡写几句便能抹去?"

郑雪竹道:"星儿,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唐王确有不是之处,但鲁王的所作所为亦非处处应当。别的姑且不论,单是他宠信阉党余孽马士英、阮大铖,传檄声讨唐王,便已是大大不该。然无论他们孰是孰非,都已过去了这许多年,他们人既早已不在,又一般失了地盘,部属亦被满人逼得亡命天涯,事已至此,何必再去翻那些陈年旧怨?本是同根,相煎何急?”

龙星儿闻得他这番言语,不由得怔了一怔,半晌无语。心头波澜起伏,连着手中长剑亦随之颤抖不住。

昔年清军渡江攻灭南明,擒杀弘光帝后,南明臣属纷纷拥立新主,占地为王,与清军相抗,唐鲁二王便是其中的重要势力。唐王在黄道周、郑芝龙等人拥戴下在福州称帝,福王则被钱肃乐等人在绍兴推为"监国"。唐鲁本同属明朝皇室,为叔侄之分,原应合力抗清,但鲁王不服唐王称帝,唐王亦对鲁王不尊己位颇为不满,二王各行其是,勾心斗角,终于闹得叔侄反目,势同水火,以致被清军各个击破,均无善终。

唐鲁二王既死,地盘也尽数沦为清军之手,余部后人只能飘零江湖,东躲西藏。但尽管如此,二王余部仍不肯握手联盟,依旧相互仇恨,争斗不已。在唐王余部中,郑雪竹的祖父郑成功是实力最雄厚的一股,一度曾联合其他各部由海上登陆北伐,连克苏皖四郡三州二十四县,东南大震,成为清廷的心腹之患。

只可惜郑成功由于节节取胜,生出了骄敌之心,以致在南京城下中了清总督郎廷佐的缓兵之计,终遭败绩,再难在中土立足,只得入海漂荡,后自荷兰人手中夺取台湾作为根本,伺机反攻。当日荷兰人据台之时,城坚炮利,易守难攻,郑成功却怀决死之心,秉孤臣之志,一战告捷,将台湾收归中国。"开辟荆榛逐荷夷,十年始克复先基。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便是郑成功收复台湾后所作。

待到郑成功去世,长子郑经嗣立,继任延平郡王,台湾已是一片繁荣之景,郑氏在台之位也是日益稳固,大有海外称王,自成一家之势。

郑氏在台湾虽是如日中天,但清朝在中土的统治却也已根深蒂固。两相对照,郑氏经营台湾虽善,然抗清之势较郑成功入海之时更为不利,在中土最后一块地盘厦门亦被清军攻占,只得守台自保,倚仗海峡地利苟延时日。郑经本是个时刻不忘攻中土,复明室的人,但此时清朝却着实太过强大,康熙皇帝又极为英明神武,相持十余年,郑经数次攻陆,竟未得寸土,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损失了不少船只。

郑经屡遭败绩,也渐渐有些心灰意冷,自题诗曰:"京口瓜洲指顾间,春风几度到钟山。迷离遍绿江南地,千里怀人去不还。"较他早年所作:“王气中原尽,衣冠海外留。雄图终未已,日日整戈矛",自是又一番心绪了。

郑雪竹本名郑克臧,乃是郑经长子,却非郑经正妃所生,而是郑经与侍婢私通而得,出身确是不算名正言顺,因此很受郑经之母、郑成功之妻董太妃厌憎,侍卫长冯锡范、提督刘国轩等人对其也颇有私议。

这郑雪竹虽为侍婢之子,却极为聪明决断,文武全才,全岛几乎无人能出其右。郑经对他极为钟爱,不顾众人反对,将他册立为延平世子,每遇大事常与他商议,因此更被冯锡范、刘国轩等人所忌,惟有陈思昭之父、军师陈永华与之交好。

郑雪竹其时虽然年少,却极有志向远见,常与陈永华一同劝郑经抛开唐鲁旧怨,联络中土鲁王余部,里应外合,共襄义举,以谋大事,而冯锡范、刘国轩等人却坚决以鲁王为敌,董太妃也执意不容鲁王。双方各执一词,相争不休,郑经本就有些优柔寡断,每遇此事,更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郑经对联鲁抗清之事迟迟不决,郑雪竹却较他有主见得多,见父亲一时难下决定,竟在一个月黑之夜,独自乘船出海,潜入中土作他的反清大事,只在世子府中留下一封书柬,言道大事不成,永不回岛。

次日郑经等人发觉郑雪竹遁去后,大为震惊,立时派出陈思昭前往中土,追查郑雪竹踪迹,令他务必将郑雪竹带回台湾。陈思昭与郑雪竹武功本不相上下,欲拿住郑雪竹原属不易,但他二人乃总角之交,相互之间极为了解,由他去追拿郑雪竹,却是远远胜过他人大海捞针。郑经此举确是颇为明智,陈思昭熟知郑雪竹性情,没费多大力气便寻到了他,只是每次欲拿他时,都被他施计摆脱,根本没有与他动手的机会,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曾沾到。此次因看不惯赤血老魔恃强作恶,愤而出头与他拼斗,被他所伤,却未料郑雪竹不但出手逐走了赤血老魔,还与他定下了一年归台之约。

郑雪竹的身世来历,龙星儿本全然不知,直到此时方才由他身上的台湾日月旗和所吟诗句窥破。唐鲁世仇,她自不会对郑雪竹手下留情,但郑雪竹方才这番唐鲁一家,化解前怨的言语,确是她从前绝计未曾听过的,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但龙星儿这十多年来,所受的全是"唐王不仁不义,部属为虎作伥,相见即应诛杀,绝不可留情"的言传身教,唐鲁世仇在她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又岂是郑雪竹这一时三刻便能说动?心中虽犹疑片刻,终是从前的想法占了上风。心念既决,当即抬起头来,冷冷地道:"延平世子,你方才那一番花言巧语说得着实不坏,确是很能骗得别人相信。只可惜,我龙星儿绝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因此,你不必再多费唇舌,还是留着你那一套言语,当面对唐王和郑成功去说罢!"

郑雪竹惊呼道:"星儿,你当真便如此狠心……"

龙星儿截口道:"延平世子,你不必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们唐王当年的作为。将来你见到他时,再去细细问他罢!"言罢,将长剑缓缓举起,迎窗一晃,光芒四射,耀眼生辉。

郑雪竹见她面沉似水,剑光如雪,知其心意已决,定要杀己而后快,心中不由一阵绝望,缓缓闭上了双目,轻吟道:"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但觉寒气袭颈,知是长剑正向自己刺来。

忽听"呛啷"一声长剑坠地之音,又听龙星儿的声音在耳畔道:"延平世子,你前日曾在赤血老魔爪下救过我一次,今日我也放你一次,你我之间就此扯平,互不相欠,他日再见时,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不是我杀你为鲁王雪恨,便是我死在你的手下,作鲁王忠臣!"继而便是后窗"砰"地一声大响,却是龙星儿穿窗而去。

郑雪竹缓缓张开双眼,只见室中一切如旧,龙星儿的长剑犹自遗落在脚边,伊人却是芳踪已杳,再不归来!周围一片静寂,他的一颗心也是空荡荡的,仿佛刚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还有些不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但身上被封的穴道却告诉他这的确不是梦。不知不觉间,他眼中竟流出了泪水,低声自语道:"若是无缘,为何相识?若是有缘,因何陌路?唉,古人说的原是不错,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惟有相思无尽处。星儿,星儿,你当真这般恨我么......"

正自嗟呀不已,忽听又有脚步声自门外由远及近而来,心中也不知是忧是喜,暗思道:"星儿此番回来,是要与我化解唐鲁旧怨,还是决意要取我性命?唉,不论她此来是吉是凶,终教我还能再多看她一眼……"

那脚步声在门前停住,顿了片刻,又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世子,你起身了么?"

郑雪竹听得这声音,不禁有些失望,忍不住"啊"地一声轻呼了出来。原来,门外那人并非郑雪竹想见的龙星儿,而是与郑雪竹比邻而居的陈思昭!

陈思昭听出郑雪竹的声音有异,情知不妙,当下不及多问,忙运力于掌,向门上击去。

"砰"地一声,房门大开,出乎陈思昭意料的是,房门并未上闩。他方才这一掌本是用足了真力击出,却没能击到受力之处,不由身形重重一晃,方才站稳。

然而,更令陈思昭料想不到的,却是郑雪竹此时的神情姿态。他本是点穴高手,一眼便看出郑雪竹是被人点了穴道,只是不知其中是何缘故,却也未及探问,径直行至郑雪竹身畔,在他背心肋下连戳十余指,将他被封穴道尽数解开。

郑雪竹身体甫得自由,却觉软软的似乎全无了力道,颓然跌坐在椅上,叹道:"思昭,是星儿,是星儿点了我的穴道,还几乎一剑将我刺死,我……"

陈思昭静静立在郑雪竹对面,冷冷地凝视着他,不动声色,只待他说下去。

郑雪竹却顾不得细看陈思昭的神情,只顾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但觉世间有一可对之倾诉之人,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陈思昭听罢郑雪竹的言语,面色陡变,道:"世子,这丫头当真已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来历?"

郑雪竹点头道:"不错,星儿冰雪聪明,看到我身上的日月旗,又偷听到我吟诵的诗句,便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便是再加掩饰,也已于事无补……"

陈思昭顿足道:"这丫头既已得知我们的身份,若由得她在江湖上传扬出去,用不上几日,势必会引得仇家追杀,那便是危险之至了!不成,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封她的口!"言罢,转身向门外便行。

忽见面前白影闪动,却是郑雪竹已挡在门首,低声道:"思昭,不可……"

陈思昭张目望去,见到郑雪竹凄然欲绝的神情,不由叹道:"世子,我爹爹与我论及你时,常说你平素极为决断,但却易将各种感情看得过重,难以勘破情关,今后必在这件事上大大吃亏。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郑雪竹怃然道:"陈军师知人之明,他人果然难及。我自己也明白,我这一生一世,只怕当真要栽在这个情字上……算了,思昭,我们不说这事了,如今我们的身份既已暴露,这青枫庄绝不可久留。趁还未有人寻来,这便速速离去为好……”

陈思昭点头道:"不错,我们这便去罢。世子,经过这一番事情,你应该明白唐鲁世仇绝难化解,即便是我们有意与他们捐弃前嫌,共抗满人,他们也同样要将我们看成不共戴天的仇敌,绝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且看今日龙星儿这丫头的所作所为,你便可知鲁王余部都是何等货色!"

郑雪竹惊道:"思昭,你难道也和董太妃、冯锡范他们一样,念念不忘对鲁王余部的仇恨?"

陈思昭冷笑道:"我还不至于似鲁王余部那般心胸狭窄,我只不过是瞧他们这班人不起。明明是被满人赶得无处立足,只能飘零江湖,却说是势力遍天下,明明是无力公开打起旗号反清,只能偷偷摸摸作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却要说什么兵不厌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说我们是地少兵微,遁迹海外,闭门守户,可他们那些鸡鸣狗盗的伎俩,又岂能比得上我们堂堂王土,正正之师?似这等人物,我自是不屑与他们纠缠,但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若不来找我们麻烦,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否则,我须不惧他们……"

郑雪竹听他一气说了这许多言语,却是神色漠然,意兴阑珊地挥一挥手,道:"思昭,不必说了,我们走罢。”转身疾步行出门外,再不回头。

陈思昭在后紧跟几步,道:"世子,我们却要去何处?"

郑雪竹道:"去河南联络鲁王余部,劝说他们与我们联手,同复大明。"他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着实蕴含着极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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