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树，严树！”我此刻很气愤，他们凭什么把我放在这里，我不愿意再接受这种治疗，我要回家去。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严树。
画家？他也是这家疗养院的病人，一个古怪的人。
“你来干什么？”
“我来提醒你，再喊叫，你就倒霉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煞有介事。
“我不怕，我出院，他们根本治不好我。”
画家扯出古怪的笑容，“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背后的手伸到我面前，手掌慢慢打开。
“啊！是蜘蛛。”看到那毛茸茸的小东西还在他手心上爬动，我有点惊。
“哪里来的？”
“是我脑袋里面爬出来的，也许从头顶，也许从耳眼，总之，我相信这是他们的计谋。”他好像还有点小得意。真是古怪的人，我心里想。
“计谋？”我确定该不该听画家胡扯下去。
可是他自顾自说起来了，“他们给我打针，然后我就睡着，这些小东西从我脑袋里爬出来，被这里的医生拿走，所以，他们一定是为了这些蜘蛛才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见我沉默，他接着说道，“你知道这些蜘蛛是什么？是我们脑袋里面的精华，也许就是我们的记忆，感情，智慧，这些如果都被他们拿走了，你说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变成什么样.没有记忆。。没有情感.
听不清楚他后面在说什么，我看到他的脸，因为激动而变红，那只拿着蜘蛛的手开始颤抖，只听到他突然大喊一声：“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哈哈哈哈”接着竟然把那蜘蛛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不敢看她此刻扭曲痛苦的脸，用手指挡住了眼睛，到处都是他的笑声，癫狂而悲哀，一瞬间我竟觉得理解他的恐惧。我想该安慰他几句，放下手却看到，画家站的地方是一只大蜘蛛趴在那里。
太可怕了，我要大喊救命，可就在这时，脑袋里面的大铅球又开始了撞击，我觉得支持不住，想闭上眼睛的时候，眼睛却莫名其妙的睁开了。
再看一眼，病房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画家没有蜘蛛，也没有笑声。
“原来是梦！”我笑自己胆小。此刻潮湿的病号服紧贴在背上，很难受。
我想我应该去找小娥，要一套干净的衣服。
关上病房门，说实话，我讨厌这样肃静清冷的走廊，快步向护工值班室走去，刚要敲门，便听到严树医生和小娥的对话声从里面传出来。一瞬间，画家的蜘蛛又从我脑海里浮现出来，还有梦里面他说的计谋。举起的手又悄悄放下了，我在门口站定。
青华，最近佟小杏的病情怎么样？这是严树的声音。
导师，你的判断没有错，已经出现了初期的症状。
嗯，虽然早就想到，但看到如今这种状况还是很.
已经可以确诊了，您还不准备放弃么？
青华，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个高材生，去做她的护工么？
导师您知道我最近正在写一篇有关这方面的论文，所以您想让我增加点临床实践。
嗯，猜对了一半，青华，你是我所有学生中最刻苦用功的，我看了你的论文课题，是有关于阿尔采莫氏病分类护理科学，能看出你下了功夫。
谢谢导师。
可是你知道你身上缺少什么？是作为一个专业领域高才生，挑战绝症的勇气和信心。我们既然已经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去做了深入研究，为什么不敢尝试去攻克它？
攻克它？可是导师.
对，就是要在绝处找到出路，姚小杏是一个很难得的病例，她这么年轻，这么鲜活。看着她的生命在我们眼前一天天枯萎，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尝试一下.
站的时间好久，我感觉我的腿像两个破皮球，一点点干瘪凹陷下去，身体在下沉，两个空空的裤管堆在地上，然后是我的肚子，胸部，胳膊最后是头.
我再次睁开眼时，严树正好俯下身子，他的脸很低，我觉得他好像总在逼迫我的眼睛和他四目相对。我坦然对视过去，他的眼珠真的很亮，瞳孔却黑得深邃。
”你梦到了什么？”有时他这样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心。
“我梦到我要去值班室，然后身体变成漏气的皮球。”不知道为什么，我忘了把画家和蜘蛛的梦讲给他。
“你确实.”小娥的话，说到一半却被严树制止了。
“你去把她的药拿来吧，对了，氟哌的剂量减半吧。”
”知道了。”
他们看着我把药都喝下，就一起出去了。
一关上病房门，小娥就迫不及待发问，虽然是压低声音的，但是我最近的耳朵特别敏感。
导师，为什么不告诉她，她确实是晕倒在值班室门口?
这个没有必要了，我们都知道，初期的症状偶尔会出现短暂幻觉，她现在已经很难分清梦境与现实了。所以我们要抓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