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振廷回到了城楼上，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场焰火晚会，坐在他身后的几位军长却是幸灾乐祸，一副看尽好事的样子。
焰火晚会结束后，他乘着车子一路往司令部赶着，外面路上的灯光斜照进了车窗里，照亮了他哀伤至极的面庞，他内心烦乱而不安，也不知自己到底想着什么，眼里全是方才看见的那一幕，他将眼睛直直定格在窗外飞驰而过的斑驳的树影上，心里仿若塞了一团棉絮，堵的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回到了司令部，知趣的卫戍们早已躲地远远了，何副官素知这位司令的脾气，想着待会说不定要怎样撒气，于是也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躲避开来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坐在那堆金绣玉的沙发上，他点燃了香烟，一支接着一支的吸着，屋子里面很快萦绕起了一团浓重的烟雾，他失神落魄地仰面望着天花板，一字一顿道：“难道，我真的那么令你生厌？”
第二天一早，何副官惴惴不安地打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他以为经历了一夜，司令的情绪会好很多，可是当他看见江振廷亦如昨晚一般呆坐在那里，好似从未挪动位置，芙蓉波斯地毯上面堆满了烟头，屋子里面也是呛人的气息。他才明白，司令的怒火，一点也未消去。
他忐忑地走近江振廷的身侧，俯身说道：“司令，今日是年初一，您早上要会见三位军长，商谈调防之事。然后就得让他们回家过年了。”
何副官的话他还是听到了耳朵里，这大过年的请他们来赴宴，自然是及其不合常理的事情，估计他们早有不满之情了，加之这几年他们几人坐尽了冷板凳，自然有着很大的怨恨，若是自己不早点叫他们回去，恐怕真的会横生事端啊。”
这般想着，他起身弹了弹身上掉落的烟灰道：“好吧，随我换身衣裳，请他们想到会议厅等候吧。”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戎装，抖擞了一下精神，扬起唇角笑意浓浓地走进了会议厅，他们早已候立一侧了，见到他进来，就紧忙立正行礼。
他微笑地示意他们坐下，清清有些嘶哑的喉咙道：“各位军长，云舒在这家人团聚之日邀请大家前来，实属云舒万般不对，还请大家谅解。”
他顿了一下，瞄了一眼他们几人的反应，倒是武笑一的表情最明显，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其他二人倒是神态自若，没有半点怨恨显现。
他继续说道：“大家知道，我第四兵团六个军，三个军按照dang国的意思，已经派到前线去剿灭匪患了。另外三个军，就是在座几位，都是我军元老，所以留守驻地，保卫我家园不受侵犯。可是，最近，有人借用军权，中饱私囊，暗地里面贩运军火，企图不轨，所以，我现在提议，想为几位军长做主换防，大家意下如何？”
他说完后，就不再说话，屋子里面一时间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大家这般沉默着，谁都不愿说话。
很久，他看到三位没有任何表态，于是道：“要不这样，我们挨个发表意见，武军长，你先说。”
武笑一惶恐地看向左右的两位军长，本想着他们可以给个眼色，可是无奈二人都是目不斜视的样子，他只得无措道：“司令，我们都是为了dang国效力，dang国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好。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着能尽早回家，我这年下刚娶了一房姨太太，我……”
“嗯。”张玉田一声清嗓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张玉田笑容满满道：“司令，方才武军长说的很对，我们都是为了dang国效力，所以，应该没有任何异议，但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如果换防的话，恐怕会给了敌人可乘的机会，这要是因为换防出了什么事端，我想wei员长那里是不好交代的。”
郑肃此刻也开口了：“司令，私运军火的事，却是十恶不赦的行径，但是现在看来，司令您还未查的水落石出。若是草率换防，万一出了岔子，这事就复杂了。当然，如果司令坚持换防，我们回去马上照办，绝对不会有故意延误之事。”
说完，大家又陷入了沉默中。
眼下，敢于反对自己的，只有张玉田一人，这张玉田背景深厚，为人圆滑，攻于算计，能这般说话，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郑肃，从来都是中间派，倒是武笑一最直白，虽然不敢说穿自己的想法，却一句姨太太，透出了自己此刻的无奈。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换防之事倒是提议，既然大家都有异议，就暂缓执行吧，还是武军长说的对，眼下最当紧的，是赶快让大家回去一家团聚。江某在此给大家赔礼了，耽误了大家过年的好时光。”说完，他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对他这一突兀的举动受宠若惊。
夜里，何副官送来了他要查的军火明细，他坐在那盏罩着墨绿色的琉璃罩的电灯下，仔细比对着这三位军长所用军火的差别。
很久，他抬起有些僵疼的脖颈道：“志诚，你看，武笑一和郑肃一年损耗的军火数量是差不多的，可是唯有张玉田，他报上来的数目居然比他们两军少了这么多，这代表了什么？”
何志诚思索了一会儿：“司令，既然他们三军人数相当，驻守之地也均衡，这张军长额外少的这些，难不成是他俭省？”
江振廷冷笑道：“可能吗？你觉得张玉田是俭省之人，他也只是看似勤俭罢了。这正好说明了，私运军火的人，就是他。”
何志诚意外司令的回答：“司令，您是说他故意谎报？”
“当然，做贼心虚，他私运军火，时日已经不短，你想，你派人说军长在此做客，他的心腹怎能不刻意少写，他在驻地有私货，他又怎可能答应换防。今日会上，武笑一直言怎么都可以，条件就是放了他。郑肃虽然有异议，却最终选择中立的态度，唯有他，虽然表面是声称为了dang国利益，可是私下，还不是要守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吗？”
何志诚这才恍然大悟说：“司令此技真是高明啊，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江振廷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熠熠生辉的灯火道：“欲擒故纵。最近暗地里多盯着棉絮生意的买卖人，但是不要做任何行动，很快，我们就能拿到他私运军火的证据了。”
“是。”何志诚佩服的说道。他正欲离去，突然又被江振廷叫了回来。
江振廷依旧背对着他，语气冰凉似水：“你去给我查查，昨日和谢小姐在一起的年轻男子是何人，素来回报。”
何志诚道：“是，司令。明日给您回复。”
副官离去后，他的眸子里暗露着思念，悲伤，嫉妒，愤恨……那情绪多的让他自己也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放弃谢若黎，如若他一松手，今生他们只能是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