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沿着粗壮的藤条自崖底爬上来的时候,耀目的阳光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眼,只有零星的光芒透了进来暖暖的打在我身上。于是,我便看到了那一片承载了阳光的接天松柏,郁郁葱葱,一望无际。松柏之间立有我的墓碑,那怕是这世间最简洁的一块碑了,只有我的名字,字劲雄厚一气呵成,乃是剑锋所刻,小楼哥哥的断念剑。
断念剑,东临王萧楼的佩剑,随他十四岁扬名江湖征战沙场数载,传言为前朝君王所持之物,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我却觉得不过是把剑而已,只是名字起的不太吉利。
三年时光兜兜转转,不曾想我又回到了这里。深邃乌黑的夜色之中,那一排松柏更加茁壮丛荣,几乎迷蒙了月色揉进了黑夜中。
我倚着我的墓碑坐在树下,逼着自己回忆起那晚的杀戮血腥,三年间压抑的疼痛刻骨而来,心疼的似乎要滴出血来,我捂着胸口冷汗直流。
大黄蜂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把我搂进怀里,一股真气顺着他的手流进我的身体,渐渐温暖全身。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很重睡意沉沉席卷而来。
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听到大黄蜂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说,“你这是何苦?”
我睡觉一贯很轻,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我便醒了。
天已经亮了,晴冷的天空投下阳光的点点泛金,带着清晨露水的清爽气息,一派美好。
身上盖着大黄蜂的外衣,我寻声望去,他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崖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老人。
阳光并不晃眼,而我却觉得格外刺目,一便晃了心神。
那男子似有感应一般转过神来,与我遥遥一望。
那双皂白分明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岁月的沧桑流传带走了几乎所有外露的情感,墨色的眼里总透着一道疏离冷淡的屏障。儿时的他便不满意这双冷的怕人的眼睛。
我望他,背景是苍蓝如洗的天空。
他望我,背景是郁绿如葱的松柏。
隔了三年有余的时光悠悠,生死茫茫,东临王萧楼,就那样冷冰冰的望着我。
天边一抹残阳,金黄耀目,朔风扑面,冷风徐徐。
大黄蜂走了过来,略显苍白的脸色配了双小小的眼睛。“烟洛,醒了?给你引见位朋友。”
我缓缓起身,稳住心神,轻盈一笑,“好。”
大黄蜂指着我曾经熟悉而今陌生的人说:“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东临王萧楼。”
我行了个礼,“烟洛见过王爷,王爷仁德之名享誉天下,今日得以一见实乃烟洛之幸。”
萧楼颀长的身影,略一抬眸,空漠的眼底空无一物,抬了抬手,“烟洛姑娘多礼了,萧楼与罗兄相交多年,可是头一次听他赞誉过一位女子。”
我诧异的看了眼大黄蜂,按照他的职业和品行来说,赞誉妇女应该是最起码的职业素养吧。
大黄蜂咳了声,“别听他胡说,他一上山就犯病。”
找死不用这么直接吧大黄蜂。我也咳了声,“王爷也对雍山景色有兴趣?”
萧楼似有似无的笑了笑。一直侯在一旁的老人说:“我家王爷喜欢在山顶看星星,本想昨夜上山,半路被耽搁了,才赶上这个时候。”
福伯,我在心里浅浅的唤了声。
萧楼侧目冷冷的看了眼福伯,似乎在责怪他话多。
但要说这世间体格好,能扛得住萧楼寒冰一般冰冷锐利眼神的人,福伯就算上一个。小时候我还见过他打小楼哥哥的屁股。
福伯看向我身后的一堆燃尽的树枝,皱起眉头,声音里压抑着隐隐的怒气对大黄蜂说:“罗爷昨夜折了这松树的枝干生火?”
大黄蜂眯着眼睛冲萧楼浅浅一笑,“我知道你宝贝这些松树宝贝得紧,它掉个叶子你都觉得它伤风了,人家不过捡了你几个松果卖钱你都能杀人灭口。真是……真是……。但是,特殊时刻需要特殊处理不是吗?”说罢还捎带着看我一眼。
我在大黄蜂的眼神里读出点嫁祸的味道,似乎这生火取暖的好点子是我出的,萧楼要是泄愤应该找我。
事实证明人在怕死的时候往往是很没有脑子的,我就十分迫切的表达了找死的心情,“不就是几棵松树吗,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死了才种这一排木头有何意义?”
此话一出,本来就阴冷的山顶刹那空气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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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有分量吧,别再催我了,米12月末要交稿,都要被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