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中天,晚风送寒,星光点点,映照苍穹。
营帐之中厚厚的帘布遮住了娇羞的月色,只余下烛火的光亮。
我蜷缩在羊毛的毡垫中手里捧着一个暖炉,兀自发呆。原本是生了萧楼一肚子的气,当年他背弃誓言另娶他人的余怒尚没有消去,而今又发现相识至今他从来不曾对我坦白过,气上加气,害的我晚饭少吃了两个包子。
枯坐了许久,帐外那个笔直而且一丝不苟的身影,单手握剑纹丝不动的守在那里。
晚间风大,吹得帐篷呼呼作响。我紧了紧衣领,站起身来掀开帐帘道:“外面冷,你进来吧。”
“亦声站在这里很好。”
小样,我一肚子气还没消,你反倒跟我较上劲了。“我知道你不甘心,若不是因为我这个累赘,今天袁州一战定有你的身影。因了我,你堂堂七尺男儿只能在这里看着我东临战败,心里一定是怨恨我的。”
“亦声不敢。”
“亦声你这样不累吗?明明就是怨了,说出来又怎么了。”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小你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无论爹爹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而是,亦声你同我一样,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老爷的恩情尚未报答,亦声就没有自己的人生。”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觉得凭我的实力对如此一块顽石说教实在太有难度,于是道:“算了。随你吧。”
“谢公子。”
“反正我也无聊,不如聊聊天吧。”
此话一出,我成功的捕捉到了亦声嘴角的一丝抽动,心情顿时愉悦。
转身进帐拿了件貂毛的披肩围上,倚着大帐愉快的说:“本公子近来发现越来越喜欢和你聊天了。”
亦声沉默。
“黄昏的时候咱们说到哪了,哦,想起来,说到萧楼原本不姓萧。”
亦声猛地转过脸来,那一瞬间的眼神凌厉如同他手中的快剑鸣剑,他压低的声音冷然道:“此事关系重大,希望公子慎言。”
我亦冷冷回道:“亦声你别忘了,你是我辽城洛家的家臣,不是给他东临王看家护院的。”
“二小姐,亦声的确听命于老爷,但是,老爷又听命于谁呢?”
我被他问的一愣,转念一想。是呀,对于萧楼,如同萧楼的贴身护卫世代忠于萧家一样,爹爹、七叔叔、三伯伯是效命于萧楼的。不,是因了一个姓氏的关系,复姓宁宇。
宁宇,前朝皇族的姓氏。本朝的恭帝原本是驻守边关的一员大将,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却狼子野心,借回朝受封之际引兵入帝都,占皇城屠杀皇族,手握玉玺改朝换代,隆登帝位。
据说那一役,帝都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皇宫之内更是犹如修罗地狱,血流成河。恭帝戎装出身,信奉做事做绝不能给敌人留有后路和反扑的机会。是以,所有皇族血脉一夜之间几乎被屠杀殆尽。
而隐约间似乎有一种传言,说前朝咏帝第三子在那场皇宫乱战之中,受七大护卫的保护下得以逃出升天,隐匿于民间,留住了前朝宁宇皇家的一份血脉。但一切不过是没有证实的空穴来风而已,多半是有心人捏造出来扰乱视听的,很少有人会相信他非但没有隐匿于民间,反而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受朝廷封赏的异性王侯
实在是险中求胜,却也不失为很好的藏匿方式。
以前的洛松虽是懒惰,不爱练武功夫很差,不会女红不会家务,不读四书五经女戒伦德,但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只不过我喜欢的东西有失正统而已,比如营造之术、江湖野史、武林艳史……
说起历史,纵观整个王朝,只有一人堪称无所不知,便唤作天机算,此人武功如何我不知道,因为提起他没有人会说他的武功,而是他对江湖朝堂之事之人的无所不知,深深令人钦佩。而那天机算估计觉得自己一个脑袋记不下那么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人物,便写了一本书——《天机随笔》,全书分为三卷,分别是:庙堂事,武林事,前尘往事。此书的价值不言而喻,比起苏名扬家传的那本书档次高上好几倍。但却鲜少有人见过,多半因为天机算此人神秘非常,当今朝堂江湖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当年与他一起扬名江湖的友人,多半都埋于黄土了,少数几个像无道老人、回雪剑客也都归隐了山林,踪迹难寻。是以,此书虽然价值千金,却找寻无踪,也没见有人自不量力的想要得到。如此才衬出了苏名扬的那本书。
而我,有幸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