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耳中传来木门开启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一个迟暮老人的叹息，充满了沧桑。
接着是几个人鱼贯走出房间的脚步声。
“好冷！”
一个充满稚气的男孩压着嗓子嚷道。
“嘘——”
“别出声——”
那“好冷”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其他两个声音阻止。
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呢？
我心里充满了好奇，侧身仔细聆听了起来。
“我有点害怕——”
先前说“好冷”那个男孩似乎忍不住又嘟噜了一句，不知是真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天气太凉，我隐约听出他的话语都有点瑟瑟颤抖。
“叫你闭嘴，不然——”
又一个男孩也压着嗓子喝道，话语中还含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几丝光亮在我窗户上晃了一下。
我趁机起身下了床，又从缝隙中朝外窥视。
我看见了七八个十来岁的男孩。
这些孩子有些穿着T恤，有的穿着背心短裤，他们正一字排开，手拉着手，慢慢的从我窗前经过。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最大的男孩，他手上拿着一把电筒，不时的东晃西照。后面队伍中，还有几个手持电筒的学生。
我看他们神情一个个有几分紧张，似乎还有几分恐惧。
他们不再说话，默默地朝校园门口的围墙处走了过去，渐渐的，我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逐渐变得细微的脚步声都渐不可闻。
过了几分钟，一阵的凌乱脚步声又传了回来。
他们回来行走的速度要迅速得多，简直是争先恐后，噼里啪啦的从我窗前闪过，然后就听得“嘭”的一下关门的声响。
外面又恢复了寂静。
此时，我已睡意全无，便穿好衣服，打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风吹在身上，确定让人感到飕飕凉意，天际一颗启明星已探出了头，璀璨明亮。
我在校园内，围着操场转了一圈。
校园的面积还是有好几十亩，除了宿舍和教学楼就没有其他大的建筑了，所以给人一种空旷萧条的感觉。
操场的四周是一条环形跑道，上面铺了一层细细的河沙，踩在上面，细腻柔软。在跑道和围墙的空隙处，种着一排排树木，树干有碗口大小，树叶在凉风中沙沙作响。
此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候，一时兴起，围着操场跑起步来，几圈下来，汗水淋漓，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我又来到了篮球架下，纵身一跃，像小时候一样，抓住栏杆，轻轻松松的做了几个引体向上。
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在旗杆下的台阶上又坐了一会儿，天际便慢慢露出了一丝曙光。
老师寝室那一排房间，陆续亮起了几盏电灯，我心中想着——小心是不是也准备起床了呢？
隐隐约约中，在跑道对面，我看见一个身影，慢慢地移动着，迟顿的脚步和着一两声沙哑的咳嗽夹杂着晨风飘来，让我感觉到那是一个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老人。
那人走到了教学楼旁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随即一阵钟声便传了出来，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所有寝室的灯，都逐次亮了。
呵欠声、争吵声、劈劈啪啪摔东西的响声……立时响起，混杂在一起，学校顿时变得沸腾热闹了起来，这与昨夜那种沉闷，谨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房间，端着脸盆，拿着洗漱用品，来到了那一排T字型房间的尽头——可能那里就是洗漱间。
十分钟过后，一阵急促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我看见一个老师朝升旗台前走了过来，他嘴里含着一个哨子，用蓝色的带子挂在脖子上，一边走一边吹出急促的哨声。
“动作快一点！”他抬腕看了看表，中气十足的大声吆喝。
学生要出早操了，我站起身，准备让位。
那老师也看见了我，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又笑着点了点头，我也笑了笑。
“这么早？”他笑着问，这老师有四十多岁，但头发却已黑白参半。
“睡不着了……”我道。
“你什么时候到的呢？”他随便闲聊了起来，并不时吹响几声催促的哨声。
“昨天晚上。”
“我们这里条件很苦……你还习惯吗？”他笑呵呵地问。
“还行。”我心中微微有点奇怪，信口答道。
“前几次，也来了几个年轻老师，但没有呆到三个月就离开了……唉……”他叹了口气。
我心中明白了过来——看来他是把我当成新来的老师了。
“我姓林，他们都叫我老林……”他笑了笑，接着道：“我在这都快工作二十年了……”
“林老师……”我微笑着，礼貌的客套着。
一些学生已来到了操场中间，相互推搡排站好了队伍，落在后面的几个同学，迅速奔跑着。
“快点！快点！”
林老师扯着嗓门，大声催促，然后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道：“天天早上的例行公事。”语气中似乎颇有几分疲惫、无奈。
我只笑了笑，没有出声，然后退到了旁边。
林老师调整了一下队伍，点了几个学生的名，然后就数着节拍，做起了广播体操。
这些学生正如我们当年一样，或认真，或应付，大都漫不经心的跟着林老师的口令，散漫而机械的比划着，动作一片凌乱。
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小心正对着桌上的一面小方镜梳理头发，口中哼着轻快的小调。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问道。
“还好，唯一遗憾的是——你没有在我的身边。”我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怀抱，嬉皮笑脸的向她扑去。
“别闹！我还要去上早自习呢。”小心站起身，敏捷的躲开了。
“你教哪一科？”我扑了个空，顺势倒在了床上。
“四年级语文。”
“我说小心，你怎么想起大老远要跑到这山沟里来呢？”
“你说呢？”小心白了我一眼，反问道。
“你要躲开我的话，可以随便找个城市也行啊，何必要跑到这个地方来受罪呢？”
“我愿意！”小心随手抱起了桌上的作业本。
“我心疼啊！”
“口是心非。”她一点也不领情。
“可别乱跑啊！”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叮嘱道，“下早自习后，我带你一起去吃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