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老彭——”戚刚的叫声变得声嘶力竭了。
秦子安还静静地躺在水中，我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看见他的脸色青黑，双目紧闭，惨白的嘴唇边沾满了泥浆和沙土。
“老秦——”我拍了拍他的脸颊大声叫道。
他依旧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他的呼吸缓慢而又微弱，看情形凶险万分。
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是食物中毒？
我将秦子安的头枕在我的臂弯，一时竟也束手无策，只能不停地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突然醒转过来。
“老彭——”背后戚刚的叫喊声逐渐变成了呜咽。
“彭路发怎么样了？”我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老彭……他死了……”戚刚终于抑制不住悲伤，哭了出来。
“啊！”我连忙将秦子安半拖半抱弄到了桌边，让他的背靠在一条木凳上，然后快步走过去察看彭路发的情况。
彭路发全身依旧泡在水中，我摸了摸他脖子边的动脉，已经停止了跳动——的确死了，并且身体已经变得冰冷，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他的嘴边也跟秦子安一样，残留着不少泥土和污水。
戚刚跪在彭路发的身边，耷拉着脑袋，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在了水中。
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此时竟猝然死去，与我们阴阳两隔了，想起我心中不禁也黯然神伤。
“已经……”我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戚刚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秦子安还活着。”我对戚刚说了一句后，就转过身，回到秦子安身旁。不管怎么样，只要秦子安还有呼吸，我都要尽量想办法救醒他。
秦子安的呼吸我叫喊声中越来越微弱，看来已是回天乏力，我心中涌起一阵悲怆——虽然跟秦子安认识还不到几天，但我却也感觉很投缘，而此时，我居然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老戚——秦子安快不行了，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救救他？”我转过头去，朝戚刚大声叫道。
戚刚抬起头来，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口中喃喃地说道：“死了，死了好……彭路发也死了……”他那模样似呆似傻，像被鬼魂迷了心智一般。
“戚刚，你怎么了？”我心下大惊——这时候，戚刚可别再弄出什么事才好。
“死了……老彭终于死了……”他毫不理会我的问话，继续道：“都死了才好……”
“老戚——”此时我真的是应接不暇，“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他终于听见我说的话了。
“看能不能想办法救救秦子安。”
“救他干什么？”戚刚突然冷笑了起来，“既然老彭跟秦子安一道，现在彭路发死了，秦子安难道不能死吗？……也应该死！他死了……他们一起好做个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啊……”他说着，竟然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眼露出凶光，一步一顿的朝我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我心下吃了一惊，骇然问道。
他一言不发，脚步不停。
莫非戚刚也被鬼迷住了？
还是他受了刺激变得疯癫？
我连忙换蹲到秦子安的另一边，面对着戚刚，全神戒备，以防他突然袭击，没想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抬眼望了秦子安一下，哈哈大笑道：“快了，快了……老彭，有人来陪你了……”
我也瞟了一眼秦子安，果真发现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脸色也变成一片青紫色。
戚刚表情复杂的站在旁边，负手而立，似乎就在等着秦子安咽气。
我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心中盘算着：如果他有所不轨，我就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戚刚却没有任何举动。
我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将秦子安平放在了地上，拿起桌上的手电，借着灯光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我发现秦子安喉结上下滚动，出气多，入气少，这种情况好像是因为喉咙噎着什么东西，呼吸不畅造成的。
我用手捏住他的脸颊，想让他张开嘴，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头，但他却紧咬着牙关，无奈之下，我只得用桌上的两根竹筷撬开了他的下颚，他微一张嘴，一股黄浊的液体便从嘴角溢了出来，口里还堆着许多的淤泥，我急忙用手指给他掏干净。
清理了这些秽物，秦子安的呼吸又稍稍变得顺畅了一些。
原来他并不是食物中毒，而是传说中的“鬼填土”。
鬼填土是民间的一种传言，说的是恶鬼害人的一种伎俩，他们迷惑了人的神智，然后不停地给人从口中浇灌泥土和水，直到将这个人撑死为止。
我将秦子安的下肢垫高了一些，让他头下脚上的倾斜着，然后用救溺水者的办法，一下一下使劲地挤压着秦子安的胃腹部，压了十多下，他张口又吐出了一大股充满恶臭的东西。
这方法果然凑效！我心下大喜，于是继续按压，直到感觉他将所有的污物都吐了个干净方才罢手。
秦子安虽然依旧没有醒过来，不过口里却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我知道他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于是站起身，长长的吁了口气。
戚刚盯着我，眼色有点怨恨，脸上充满了失望。
我没有搭理他，将两条凳子拼在一起，把秦子安半拖半抱的放了上去。
我找了一张凳子也坐了下来，想抽一支烟，却发现兜里的烟早已被雨水湿透，浸坏了的烟丝粘结在了一起，我只得悻悻地扔掉。
百无聊赖，我起身在房间里四下走动了一圈，发现这座房屋充满了古怪，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各放了几支香炉，上面的香刚燃了一半，就已经熄灭了，墙的四壁画满了符咒，可惜斑驳的土墙已经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了。
桌上摆放着五双碗筷，从碗里腐烂的食物和发霉的筷子上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难道我开始看到的灯光就是那四只香炉？
我不敢离开秦子安身边太远，害怕戚刚一时失了心智对他做出不利的事情来。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五点了，我站在门口，看见天边一丝曙光露了出来。
这漫漫长夜终于快要挨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