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三月,梨花香,素裹云川卷大江,正是江南好风光!
我坐在溪边的席毯上,品着那碧螺春,赏着那长流水,明媚的阳光却映上了一抹煞风景的影子,我抬头看向略显不安的铁拐张。
“方才吴伯令来寻我了。他居为阳县首富,你想他寻我做什么?”我一脸平静地说道。
一丝恐惧,在他眼里转瞬即逝,我嗅着杯中那清幽的奇香,轻轻斟了一口,嘴巴鼓动,还未曾咽下去,一把刀子已从他胸口穿了出来。
血染一地,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碧螺虽香,浅尝即可,有些事,你做得太过了。”
一旁的傅四叔拔出刀子,顺势推倒了已断绝了气的铁拐张。
四叔年轻时跟着我爹走南闯北,身上伤疤不比任何一个枪林弹雨的士兵少,而年近五十的他,看来身手是不减当年。
忽的后方传来一阵动静,我回过头看去,原来是鲁旋风正纵马奔来,他跳下马鞍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铁拐张,目露鄙夷,而后对我道:“张沉香也来了。”
这下事情不简单了,吴伯令,果然只是个抛头露脸的。
……
三个月前,我接手掌柜刚满一年,虽然年纪不大,但附近的行内人一来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二来我家里在这一带也颇有名气,故也没人敢小瞧于我。
但铺里铺外对我有着不少流言议论,我却也是知道的,没法子,谁叫我是我爹捡来的呢。
他老人家无妻无子,一走了之撒手不管可快活了,留着这么一个行当铺子给我经营,我总不能逃避不是。
这一天,我如往常一样在铺里的内间跟鲁旋风喝着茶,四叔也在一旁,他说我爹走了,铺里要真来事情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便留下当是帮我了。
我三人闲聊一番,期间看出四叔若有若无地似乎表现出有点不妥。
我心中晓得,他跟我爹相处的时间比我奶奶跟我爹相处的时间都要长,而我不过是近两年才被老爹收养,若不是老爹亲口对他说要把铺子交给我打理,怕是我说个肠穿舌烂他亦不会相信。
鲁旋风似乎亦看出点苗头,他年纪虽然在四叔之下,却也比我大上十来岁,更是是铺里的“元老”。
据他所言,他十岁不到便在铺里当着伙计,十七岁时已经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在铺里当个大朝奉。故如今说话也有一定份量,我平时与他相处起来还蛮不错,当下,他便拐着弯地替我说好话。
便是这般尴尬的氛围中,突然外边伙计走了进来,对我道:“喜爷,外边来了位老人家,说让您去帮他鉴定一下手上古玩。”
我一愣,朝鲁旋风看了一眼,鲁旋风笑了笑,知道我的意思,便站起身子,道:“什么人呐,还得小喜爷招呼?那我这大朝奉不是要****去了。”
我心中释然,亦免了一阵尴尬,心中对鲁旋风更多谢了七千八百次,需知我虽然贵为铺里的大掌柜,但毕竟接触这行不过一年不到,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现在也只处于学习阶段,很多时候都要请教鲁旋风。
见鲁旋风站起身子,那伙计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鲁哥,那老人家点名让喜爷去帮他看一下呢。”
我跟鲁旋风都是一怔,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这时却是身旁四叔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道:“难不成,是想来砸场子的。”
我脸色一变,一阵尴尬,却是鲁旋风摆了摆手,道:“小喜爷入行不久是众所周知的,要使这招也没意思,走吧,咱俩一起去瞧瞧。
四叔正要站起身子,便听鲁旋风道:“得,得,得了,四老哥就不劳烦你了,你看你这凶神恶煞的,难保那老头子不会被你吓坏了。”
四叔亦懒得回驳他,点了点头便又坐了下去,饮起茶来。
我俩跟着伙计走过狭窄的廊道,穿出屏风,掀起幕帘,便看见一位中气十足的中年人,我不由一愣,鲁旋风更是瞪了伙计一眼,却瞧得伙计一脸不解地解释道:“这,这,方才是有一位老人家在这里的呀。”
这时那位中年人已经笑嘻嘻地走了上来,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没有说谎,方才的确是我让一个老头儿过来给我带话的。”
鲁旋风打量了中年人一番,自方才见得第一面起,他便隐约觉得此人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问道:“阁下打的什么算盘?”
那中年人仍旧一脸笑意,看了我一眼,又看着鲁旋风道:“想必这位便是这铺里的大朝奉啦,没事儿,”说着又指了指我,道:“我是想让你们这位小掌柜儿亲自给我看样东西,所以才让个老头子替我走一趟,故作玄虚一下而已,得罪,得罪啦。”
我心里奇怪,论行当里的资历学识鲁旋风比我高出七万八千里,这有来头不小的东西也该让他去瞧瞧才是,怎的还找上我了?
想必鲁旋风此刻亦作此想,那中年人似乎看了出来,便拉了拉我们,悄悄走到一旁,低声道:“其实啊,我这不仅仅是让二位替我看下这东西的来头,更重要的是,如果有生意,”他眼神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掌柜,是做,还是不做?”
生意。
他说得这话,我跟鲁旋风都一下子明白了,对视一眼,我便对在一旁收拾打扫的伙计道:“细元,今日就这样吧,关门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细元一顿,虽然听过以前在这里干过活的老伙计说过,以前偶尔都会提前收工,但自己在这干一年多了,硬是没遇上这回事儿,还以为是那些个老家伙忽悠他,当下听得这话,好半响,才略带惊疑地问道:“可以……收工了?”
我点了点头,鲁旋风摆了摆手,道:“哎去去去,让你收工你还不愿走是吧,那你继续看当好不好?”
细元知道鲁旋风性格便是这般,当下满脸笑容,连忙收拾好东西,便关门离开了铺子。
我将中年人请进内间,鲁旋风皱着眉间在一旁打量着他,问道:“不知这位老板如何称呼?我们是否,见过面?”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说不准哦,鲁朝奉贵人事忙,怕是见过的,只是忘记了罢!”鲁旋风尴尬地笑笑,又听得对方道:“在下吴伯令。”
晴天霹雳,鲁旋风心头一震,站直了身子,道:“难怪,你是阳县的首富,吴先生!”
中年人得意地笑了笑,道:“哈哈,看来鲁朝奉想起来了,不错,正是在下,之前在一些酒席之上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都没有机会谈上几句而已。”
我不明就里,对于这些层面关系我也懒得去经营,甚至有些厌烦,只听得他们在我背后互相吹捧着,便走到了内间。
吴伯令正跟鲁旋风打开了话匣子,进门,却见得四叔正抬眼望着他,脸色略显古怪,他只愣了片刻,便笑着道:“哟,这不是傅四爷嘛,可好久没见啦。”
四叔站起身子,对着吴伯令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吴老板,怎的过来的?”
吴伯令笑着摆了摆手,看了我跟鲁旋风一眼,道:“这不,有生意送上门了嘛,哎呀呀,真是缘分呐,有傅四爷在此,我可就放一万个心啦,这生意,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合作起来啊。”
我看四叔脸上虽然略带笑容,却也知道他此刻心中极不耐烦,忙说道:“好了好了,吴老板,咱们开门见山吧,您此番不辞劳苦从阳县赶来,是要下什么单子呢?”
见我谈起正事儿,吴伯令亦收起笑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包裹着的绸缎,放在桌面上掀了开来。
一块略显年岁的金锁,便露了出来。
我就不用说了,脑子一黑,心说,果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一些普通的古物,现如今的我一般都认得出来,这吴伯令也不可能随便拿个东西来戏弄我,需知一旁还有那眼光毒辣的人物呢。
下意识地,我便把目光抬向了鲁旋风。
只见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金锁,接着伸出手就要去拿,忽的一顿,看向吴伯令。
吴伯令自然领会,笑着道:“无妨无妨,拿起来看看吧。”
鲁旋风拿起金锁,仔细地研究起来,只见这金锁质地极高,而且年岁少说亦有八百年以上,这还是保守估计呢,锁的正面,雕刻着奇特的纹路,而纹路之间,又镶嵌着几道染着红色的金丝,看上去,就好像是几朵奇花印在上面。
鲁旋风乍了乍舌,道:“的确是件好东西,吴老板是要卖呢还是当,打算多少出手?”
我心里苦笑,知道鲁旋风老毛病犯了,果然,只见那吴伯令一脸不解地看向鲁旋风,道:“鲁朝奉,这东西,我不是拿来当,也不是拿来卖的,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来下单子的。”
鲁旋风一阵激灵,反应过来,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直道:“职业病,职业病。”
吴伯令亦不见怪,脸色转而变得紧张起来,问道:“如何,看出什么来头没有?”
鲁旋风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迟疑了半响,说道:“这是块金锁,是肯定的,但绝不仅仅是达官贵人所能拥有的……哎呀,吴老板啊,恕我眼拙,见识不够,还真看不出来这东西有什么来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是秦朝的东西,而且,很有可能跟始皇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