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说过了,某只是澜州大山的一个猎户,只为仰慕中土而来。而某的飞刀绝技,乃是师从一个隐世高人而来,而尊师的名讳,恕某直言,不能相告。”
燕王府的花园里,这从西南来的飞刀客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慕容薇无语,只好改口: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阿昌,你飞刀绝技令人叹为观止,若只是囿于市井之间,便是埋没了你的这一手绝技。”
谁知叫做“阿昌”的年轻男子听了这话,却是咧嘴一笑。
“某的家在边境上,往来的外地人多了,所以你们中土的话某也会说一些。中土的地大物博,叫某看了真是心动神驰。可是你们中土样样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慕容薇目光一凝,笑道:
“愿闻其详。”
“某就说,你们中土人说话弯弯绕绕,不肯直言相告,叫某听了好不耐烦。殿下,您就直说吧,把某带到这里好吃好喝供着,是想要某做什么?”
阿昌大大咧咧地道。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十数道利剑似的目光朝着他身上不善的看了过来,但是阿昌仿佛若无所觉,仍是镇定自若地站在那。
慕容薇娥眉轻皱。
旁边的碧荷小嘴一撅,柳眉倒竖就要发话。慕容薇微抬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又嗔怪的斜了一眼。碧荷一惊,本来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但仍是不甘的瞪着阿昌,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慕容薇按捺着心里的一丝不快,仍是笑道:“阿昌到是心直口快,那我就直说了,唔,你可愿意做我慕容家的供奉?”
阿昌沉吟不语。
一直对他看不顺眼的碧荷忍不住了,娇喝道:“大胆,你也不想想,你不过是山野匹夫而已,能得到殿下如此赏识已是你的运气,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阿昌扫了碧荷一眼,朝着边上的侍卫们一一看去,最后落在慕容薇的身上,毫无顾忌地看着。
感受到阿昌直勾勾的目光,慕容薇心里有些恼怒,但脸上仍是一副笑脸。
“怎么样,考虑好了么?”慕容薇柔声道。
阿昌没有回答,一旁的侍卫纷纷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阿昌笑了笑,定定的看着慕容薇:
“殿下,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
“大胆!”
几个侍卫纷纷拔剑。
“慢着!”慕容薇脸色微红,定了定神,轻叱道,“退下。”
“谢谢你的称赞,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薇看着阿昌,慢慢说道。
“这很简单,某可以做慕容家的供奉,不过有个条件。”
阿昌鹰隼般的双目锐利而明亮,“只要殿下答应。”
慕容薇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你说。”
阿昌看着慕容薇娴静而美丽的脸庞,秀美中带着一种婉约的美,与他往日在西南见过的泼辣奔放的女子们截然不同,不由得心旌摇动。一句“我要娶你”几乎冲口而出。
不过他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不是得罪人的地方,想了想,道:
“某可以做供奉,但是,只是做殿下的供奉,某只想在殿下的身边效力。”
听闻如此直接而大胆的话语,慕容薇不禁为之气结。但是转念一想,眼前不期然的飘过冷子默的身影,心里一动,就在一刹那便有了决断,嘴上却道:
“你稍等,且容我想一想。”
......
天香阁,地下迷宫。
冰羽手执长剑,霜兰剑舞的是虎虎生风,一剑快似一剑,攻向了对面的蓝沧。
走廊墙壁上的火把被呼啸的剑风吹拂的火光摇曳、明灭不定。
饶是有着火把照明,这地下的长廊内仍是昏暗无比。冰羽占了先天的便宜,在这种地方依旧能看得见蓝沧的招式,两道淡淡的微光在地下透着森然冷意。
相反蓝沧却因为太过昏暗,看不清对手的招数,不得不听风辨形,结果一身武功此时顶多发挥出了八成,自然是被逼得不断后退。不过饶是如此,两人你来我往,姿态翩然,剑光闪耀之中,也是令人目眩。
然而其他的人就不像两人这边纠缠许久,往往两三个回合之后就分出了胜负。
蔷薇盟的杀手们胜在配合严密、进退有度,个个都是武功高深之人;相反的,那些三三两两的魔教教众就没有这么好的素养了,但是他们的人却是悍不畏死,兵刃上淬了毒,哪怕只是被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不出二十息之后,受伤的武士就会抽搐着软倒在地,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而死。
蔷薇盟众杀手大骇,手中的兵器舞得愈发的急了,眼看着就有冲破封锁了。
冰羽看在眼里,心中大急。旁边早有人不断的冲上填补缺口,随即没在蔷薇盟杀手们的刀阵之中。尽管魔教教徒拼死杀上,却因为自身武功不及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而且秩序也不如身经百战的杀手严谨,往往三四个人拼死只能换掉一个蔷薇盟的杀手。两方的人数本就差不多,魔教的战团就像悬空在烈火之上的冰块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融。
冰羽连连发劲,却只是逼得蓝沧身上多了几道划伤,形状更狼狈一些而已,根本没有伤筋动骨。
蓝沧看似左支右绌,其实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战场,一见魔教的阵势变得松松落落,稀疏得不成样子,心中一喜,高喝道:
“诸位随我冲出去!”
剑光暴起,一改防守的架势,大举反攻,一道道杀招水银泻地般使了出去。
冰羽猝不及防,被迫得连退几步,蓝沧手一挥,带着剩余的杀手们从魔教阵型中的缺口冲了出去。
冰羽大怒,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剩下的人马从后面追赶。
蔷薇盟的高手们身法高明,速度极快,眼看着是追不上了。
变故陡生!
走廊的尽头突然亮起了一排排的火把,大队的魔教教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堵住了走廊的出口,火把将每个人的脸照的阴晴不定,这些新出现的魔教教众看起来比之前的要训练有素的多。但是毫无例外的,这些魔教教众与蔷薇盟的杀手一样,清一色的黑衣黑袍,只是胸前的衣襟上绣着鲜红的花朵。
他们的手中平端着五尺长的大弩,黑黝黝的箭簇闪烁着寒光。
蔷薇盟的一众杀手们愣了愣,随即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脚步声越来越响,借助火把的照明,手执大弩的魔教教众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蔷薇盟杀手们黑色面巾之后的冷厉眼神。
“放!”
不知是谁清喝了一声,正在冲锋的杀手们只觉得眼前一暗,风声呼啸间,弩箭就像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有的人反应不及,闷哼一声,直接送了性命;有的人挥舞兵刃试图拨打,却被一箭穿胸,巨大的力道把后面的人也撞了个趔趄;也有聪明的,立刻高高跃起,还不等他们落地,前面的魔教教众立刻换下了手中弩,摘下背在身后的另一把弩在头领的指挥下再次齐射,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活生生被钉死在地上。
两轮齐射毕后,这些教徒纷纷扔掉手中的伏波弩,抽出腰间短刀,对着已经稀疏的人群迎了上去。
乒乓之声大作。
结果却是毫无悬念的,这些新加入的魔教教众武功比之蔷薇盟的杀手们还要高上一截,尽管不似那些杀手们一样训练有素,但是阵型已被打乱的蔷薇盟杀手们对于他们已经算不得什么威胁了,更何况这些杀手们经历了之前的恶战,早就是筋疲力竭了。
一顿砍瓜切菜之后,蔷薇盟的人群中只剩下了一个还在站着的人。
蓝沧拄着剑,靠在墙壁上,一杆弩箭深深钉在左肩膀上,透体而出,只余小半截露在外面兀自滴淌着嫣红的血。
蓝沧大口喘息,在弩箭射来的刹那,手下一个忠心的死士将他扯在身后,为他挡下了第一波箭雨,第二波的时候他全力拨打还是被弩箭所伤。
刺穿他身体的弩箭带着破碎的血肉,穿透而出,他知道左肩膀或许会落下残疾,但是他却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缓缓走来的一道黑影。
来人看不清面孔,但他看得出这人满头白发。
“你就是蓝沧?”
声音听起顶多只有中年,可是为什么却是白发?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忽的他想到一个可能,然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周身剧震,颤声道:
“你是...魔教的教主?”
那人似乎笑了笑。
“正是。”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蓝沧忽然跳起来,指着叶无涯大叫:
“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对不对,你们布下了陷阱,却等着我们去跳!”
叶无涯微笑着,越走越近,蓝沧看清了他的脸。
俊美无俦的少年脸庞,却透着苍白。
“还不算太蠢,只不过还是晚了点。这是你伯父的项上人头。”说着叶无涯将一个破布包裹的事物丢在了蓝沧的脚下,从里面嘀哩咕噜的滚出一颗头颅,苍老的脸上怒目圆睁,蓬乱的白发遮盖了半边脸孔,下边还有热血汩汩流淌,因为脸色沾满了血点,看不清出本来的面目。
但蓝沧还是认出了这人头正是他的伯父,抛开剑扑在地上,颤抖着捧起了仍在流血的人头,忍不住哭叫出声:
“伯父!”
叶无涯幽幽道:“有件事,你伯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就替他说了吧,省得死不瞑目。”
蓝沧抬头瞪视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叶无涯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其实,你的父亲并不是你生父,而你真正的亲生父亲,此刻就在你的手中。”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站住!”
蓝沧豁然起身,叶无涯却没有停步。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马上就要下去与你的伯父相会了,至于他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一问便知。”
叶无涯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下。
“羽儿,替我送他一程,我不想这等蠢物的血,脏了我的剑。”
蓝沧抬脚欲追,却见冰羽平端着长剑,遥指着他的喉间,脸上满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