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受勋，但是远东军跟中央军的关系实在不怎么样，燕九诚几个人进去也不招人待见，仅仅是换了个身份腰牌就出来了。
人事部的那个女人燕九诚不认识，也没佩戴表明身份的徽章或饰物，没穿中央军的制服，应该是穿着长裙。
因为室内很暖和的缘故，墙边的柜子上摆放的一排紫罗兰依旧盛开，看得出主人在它们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燕九诚刚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女人伏在桌案上，正在写着什么，燕九诚凭借对女人的直觉断定这个女人长相绝不会太差。
果然，听见脚步声，那个女人从高高的文件堆后面抬起头，燕九诚看清了女人眼镜后面略施粉黛的脸。这女人戴着一副金边眼睛，黑发以一根金簪束起，峨眉轻蹙，神色清冷。
还算清秀，这是燕九诚的第一印象。
女人仔细地看了看燕九诚递过来的委任状，又把几个人的腰牌翻来覆去地检查一番，随手一抛，四块腰牌划过几道优美的弧线飞进了桌角边的垃圾筐，动作干练无比，燕九诚目光一凝。
那女人头也不抬，俯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几块崭新的腰牌放在桌上推了出去，几块腰牌在光洁的桌面上滑行一段，恰好停在燕九诚手边。
“这些是你们新的腰牌，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女人忙着写文件，并没有看燕九诚，只是那语气，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即将统领五万大军的师团长，而是一个普通的小军官。
燕九诚皱了皱眉，这女人的态度实在气人，视远东军如无物。不过毕竟是中央军的地盘，他不想闹出什么乱子出来，有想起什么，开口道：“我想问一下，这些旧的腰牌是怎么处理的？”
女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些与你无关，没什么事那就赶紧出去，不要妨碍我工作。”
燕九诚忍不住了，开口道：“难倒你们中央军的人对人都是这个态度么。”
那女人霍地站起，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金边眼镜后面的一对杏眼冷冷看着燕九诚，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嗡嗡飞舞的苍蝇，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中央军做什么与我无关，如果你还在这里纠缠的话，我不介意喊人把你揪出去。”
燕九诚一脸晦气地走出了人事部的屋子，在那个冷漠女人强大的气场面前，他做了逃兵。
等在门口的冰羽等人凑了过来，他没理会冰羽眼中明显的关切之色，把手里的腰牌理了一下顺序。
“给，拿好了。”燕九诚没好气地说道，一边把手里的腰牌分发出去。
“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明海似乎想到什么，问道。
燕九诚想了想，开口道：“明海你们两个先回去，顺便帮我多买点茶叶回去，远东茶叶实在太贵，一块茶饼就能吃掉我半个月的薪水，东都这的茶叶价钱应该会低不少。放心，钱我会还的。”
明海和扈良交换了一下眼神，扈良耸耸肩：“大人，每次您都说会还钱，可是我们现在连一丁点儿利息都没看到。”
旁边的冰羽飞快地扫了燕九诚一眼，燕九诚厚着脸皮解释道：“按规定，所有初次晋升师团长的人都要去觐见燕王陛下，所以我和冰羽得先去冰蝶园。依照惯例，陛下会赏赐每一位新晋师团长一大笔钱。”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燕九诚还不忘补充一句。
明海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您的命令谁能不遵从呢，我们照办就是了。”
四个人在军机处的大门口分了手，扈良和明海向南走去，而燕九诚和冰羽则是一路向北。
燕九诚没有直接去冰蝶园，而是先去了一趟公厕。
供贵族们使用的公厕远比普通的厕所干净整洁，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樟脑香味。仔细挑选了一个偏僻位置的隔间，拉开门钻了进去，背靠着门，捏碎蜡丸，燕九诚取出里面的密信，快速地看了一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岳晨晖，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燕九诚推开门走了出去，粗糙的纸条在他深厚内力之下化作了飞灰，纷纷落进了马桶里。
走着内城的大街上，燕九诚看着道边的合欢树，心思百转。想了想，朝冰羽这边凑了过来，两个人从相隔较远变成了并肩而行。冰羽肩膀微微耸动，不过并没有躲开。
“等会去见慕容昭远，你尽量不要说话，剩下的都交给我。”燕九诚在边上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冰羽轻轻点头，忽然道：“大人，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你不怕我们有可能永远回不了远东么？”
燕九诚苦笑一声：“嘿，我怎么不怕？自从哥舒大人交给我这见鬼的任务，我就没睡过几次好觉。”
“至少下官没看出来。”冰羽答道，柳眉微蹙，又道：“大人，下官不明白，扈良和明海他们到底是谁的人，或者两者皆是？”说罢向周围扫了几眼。
燕九诚用余光扫过四周，低声道：“你也看出来了么，他们是卧底，这是一定的，至于他们各自效忠于谁还不清楚。哥舒大人为什么没动他们，我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我们已经有了防范。另外。”
燕九诚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话，补充道：
“就算他们要动手，也得等我们出了东都再说，在这里谁敢动手那就是自寻死路，只会触怒哥舒大人，让远东军倒向对面，反而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人渐渐多了，也就各打住了话头。
那些衣着华丽的贵族公子们只是随意地扫过两人，但是很快就看了回来：
男的身形颀长，体格矫健，猿臂狼腰，站姿挺拔，看起来英姿勃发；女的身材高挑，双腿修长，曲线玲珑，身姿曼妙，透着一股冷艳。
感觉到周围一道道目光扫来，有嫉妒、有羡慕、有鄙夷，甚至恶毒，像利箭一样从四面八方射来。燕九诚有些不舒服，悄悄移开身子，想拉开一点距离，不料冰羽却靠了过来，两人比之前挨得更近了。
燕九诚看向冰羽，却见冰羽臻首微扬，鼻尖朝天，美丽的脸上神色冷淡，仿佛对周围人那一道道利箭般的目光浑然不觉。
走了大约半个多钟头，两人到达冰蝶园的大门。
门口的禁军只是简单地检查一番，便有一个禁军的军官带着慕容昭远的手谕领着两人进了慕容昭远的书房。
慕容昭远正仰躺在桌旁看书，直到燕九诚两个人走了进来才合上书本，顺手摘下花镜。
“燕九诚参见陛下，恭祝陛下平灭四方，一统中土。”燕九诚单膝跪下，深深鞠躬，旁边的冰羽亦是跪下行礼。
“好好好，有九诚这样的少年英杰，何愁天下不平，不必多礼了，都起来吧。”
“谢陛下。”两人依言起身。慕容昭远仔细打量着燕九诚，五年光阴弹指而过，当初的稚气少年已成了英姿勃发的青年，慕容昭远甚至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坚忍而不屈。
慕容昭远眼神复杂。
不过经历的风浪多了，这点想法并不会持续太久。慕容昭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下还有正事要谈。他看向身边的两个禁军，摇了摇手，示意他们出去。
等两个禁军拉上门，消失在门外，慕容昭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微笑着说：“都坐吧，九诚啊，在远东那边过得还好吗？我听说那边的魔族可是凶恶的很。”宛如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在对自己的孙子嘘寒问暖。
燕九诚心里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慕容昭远在乎的不是他，而是远东军的态度。
燕九诚端正地坐着，朗声道：“回陛下，下官在远东过得还好，哥舒大人待我很好。”
燕九诚有意强调了“很好”两个字。不料慕容昭远好像没有听出来：“要是觉得那边过不下去，你可以来我的禁军，这里比远东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是强一些的。”
真能装！燕九诚暗暗腹诽。
就在燕九诚这么想着的时候，慕容昭远转移话题。
“这次平叛，远东军功不可没啊。”
“有陛下称赞，远东军上下岂敢不为陛下赴汤蹈火？”
慕容昭远对这种恭维并不感冒，轻抚白须，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不提这事了。对了，哥舒漠派你来有什么事吗？”
明知故问。
尽管如此，燕九诚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陛下，哥舒大人让下官前来，商量剑门关的归属之事。”
“哦，是这样啊。”慕容昭远点点头。
“不过，据我所知，剑门关可是在中央军的手里啊，这事情还真麻烦啊。”
慕容昭远倚老卖老装糊涂倒是有一套。
燕九诚不能把慕容昭远怎么样，毕竟他还是燕王，所有军队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哥舒大人说了，远东军只需要剑门关，若是有人相助，远东军必定涌泉以报。”
听到燕九诚的话，慕容昭远笑了笑。
“哥舒漠倒是个实在人，这样，你回去跟哥舒漠说，慕容家从来不会吝啬对有功之人的慷慨，慕容家不会忘记所有忠诚之士，此事若成，剑门将会回归远东，而我会向元老院提议他为军机处处长，与我同治大燕！”
燕九诚连忙起身下拜。
慕容昭远连忙起身扶起燕九诚，淡淡道：“不必多礼，这是哥舒漠应得的。哥舒漠镇守远东已有二十年，早该让他回来了，这些是他应得的。”看了冰羽一眼，目光便被冰羽肩头上的银发吸引了过去。
“这是？”慕容昭远问道。
“陛下，她是下官的下属也是亲卫队长。”燕九诚答道。
“巾帼不让须眉。”慕容昭远点点头。
”此外，哥舒大人还有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陛下。”燕九诚在旁边出声转移了慕容昭远的注意力。
”是什么信？给我看看。”
燕九诚褪下左脚长靴，手上用力，将鞋跟掰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块白色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双手呈了上去。
慕容昭远接过密信，回到桌边带上花镜看了起来。
慕容昭远看着信，原本平静的双眸越来越亮，渐渐炽热！看到一半的时候，慕容昭远突然看了冰羽一眼。
信不长，不一会儿慕容昭远就看完了。放下白绢，看着冷漠的冰羽，忽然笑了：“自从二十年前崤关之变之后，叛臣嬴天霸大肆屠戮龙王血脉，传承两百年的龙王一族就此绝迹，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一个血统如此纯正的龙王后人。”
起身走到冰羽面前。
“你虽然是血统最纯正的龙王传人，但是却是个女子，可以说龙王一脉在你之后将会彻底灭绝。血海深仇，就要用仇人的血来还，我会助你灭掉西秦，血洗嬴氏一族，告慰历代龙王在天之灵。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个条件，我想收你为干孙女，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慕容芷。我问你，你可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