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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夜 父●子

深巷里,几只野猫翻弄着垃圾箱,一阵阵恶臭叫嚣着钻入了来来往往的鼻子,一个黑影“腾--”地站起来,弯下腰捡起什么砸了过去,猫儿们尖锐地叫了几声,灰溜溜地钻进了夜幕。

“坏猫!别让我在看到你们啦!”说话的是个孩子,只是一身破破烂烂,实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他跑到垃圾堆前,翻出了被猫儿们扒出来的“宝贝”--几张照片和一只断了笔尖的钢笔,照片早已被垃圾染成了恶心的黄色。“得收好才行……”孩子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起了他的宝贝。

腹部传来了诡异的声音,他摸了摸肚子,仰头望着远处的水泥石林。

伴随着新世纪的到来,全国各地迅速分裂成了几大领域,唯有孩子所在的城市不被包括在领域的范围内,这是真真正正的法外城市。生活在这里的,有底层的工作者,也有各区被流放的罪犯,对于一个人来说,在这座城市能活下来是极大的幸运,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哪个角落就失去了呼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座城的名字,第九区,如同很多年前电影中被隔离的区域一样。

孩子坐在垃圾箱旁,翻弄着今天的收获,虽说是收获,实际上都是些破烂玩意儿,他白天的时候捡了不少瓶子,只可惜都被隔壁巷子的大胖抢走了。

“我捡过这个铃铛吗……”孩子提起了一个系着红色丝带的小铃铛,对着远处的光亮似乎能看见里面的小东西,他晃了一下,却不响。

怎么说呢?小孩子的一大优点便是他们的好奇心,第二大就是那种幼稚的情绪了,例如喜欢收集些奇怪的东西,又例如对于大人看来完全等同于垃圾的东西死不放手,他自然是个孩子。

铃铛被小心地系在了腰间,谁知就是因为他那么一摇,反而出了差错。

类似于机械的轰鸣声撞击着耳膜,阴风迎面袭来,一道红木门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门上钉着金柳钉,一般刻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另一半刻着被地狱之火焚烧着的阎罗王。

孩子呆愣愣地看着那扇门,绕到了后面,却什么也没有。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在夜幕中传得那样远。孩子躲在门后,看着不知何时走出来的青年。

确实是青年,却又不像是青年,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可以当作古董了吧--那一身民国学生装。

“去哪了,开了门的孩子。”青年打量着四周。

“那个,你是人还是鬼……”孩子躲在门后,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很没礼貌不是吗?”青年温和一笑,抓住了孩子的手,“想知道的话跟我来,门快要走了。”未等孩子答复,青年便快步拉着孩子进了门。他回头看的时候,却看到了那聚集而来的一团团黑影,吃笑着撕扯着门塞入嘴里,直到门不见了,黑影才逐渐散去。

他听到了唾沫滚落喉咙的声音。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眼前的,是面积不大的杂货铺,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照着杂货铺的每一件小东西。孩子盯着那油灯出了神。青年却又是一笑,张开双臂,道了一句:

“欢迎来到魇居。”

孩子愣了一下:“你真的不是鬼……”

“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青年作无奈状,点燃了另一盏油灯,“现在亮些了。”

孩子这才看清青年的相貌,就现代人的审美观来说,青年是十分俊秀的,脸上带着软趴趴的笑容,一个小辫子乖张地束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微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静谧的美。

青年转过头看着他,“我是魇居唯一的员工,也是老板,要说名字的话,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叫我老板就可以了,你呢?”

“我……没有名字。”孩子仰起头看着他,“我没有名字。”

是的,这就是第九区,生活在底层的人,没有“名字”这个概念,更不会话费闲心为新生儿取名字,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死掉,甚至于有的父母饿极了的时候会用孩子去换钱,用来换钱的孩子运气好的可以有一对新的父母,运气不好的会被打成残疾丢到路边乞讨。

第九区没有法律。

“既然如此那就叫你魇越,魇是魇居的魇,越是越王勾践的越。”老板拍了拍他的头,又是那招牌式的微笑,“把东西放到后面,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来迎客。”

孩子觉得自己像是被卖了,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如何度过今后的日子,只觉得如果是这里,是那位老板的话,应该不错吧。

他顺从地走向了杂货铺的后门,刚出门的那一刻却愣住了──如果第九区有法律的话那么魇居一定是违章建筑,因为那个杂货铺正建在第九区区楼的顶部。

“我说,这么个小孩你也要?”杂货铺里,一盏油灯晃动了一下,钻出了一个白发的小人,一脸不屑地看着笑着的老板。

“魇,你再啰嗦信不信我点了你的蜡棉。”

笑面虎,白发小人的脑海中莫名地冒出了这个词,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老板收服他时近乎烧了一条街的恐怖故事。

门外铃铛响了。

“来客人了。”

老板微笑着。

那红木门突然放开,雪花般的纸片迎面吹来,铃铛不停地摇动着。

铃响的声音、东西掉落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揉杂交汇在一起,回荡在第九区幽静的夜中,那样的刺耳与不和谐。

老板仅是一挥袖子,那迎面而来的纸片竟出奇一致地向两边散去。魇越闻声从后面跑了出来,呆愣愣地看着“怎……怎么了!?”

眼前的是一片狼藉。

老板侧眸望了望他,却是无奈地一扶额头,“衣服。”他随手便将柜台上的罩衫抛了过去。沉重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向着他们接近,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想要将那小小的杂货铺撑破。

一个黑影立在了店门前。沉默了许久,黑影开了口:“那个啥……我这是在哪儿?”

“欢迎来到魇居,吾辈是这里的老板。”老板面不改色地笑着,挥了挥手,将乱到不行的杂货铺清了个一干二净,一把椅子摆在柜台前,“请坐吧。”

“噢噢噢,谢谢。”黑影逐渐走入了油灯足以照亮的范围。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魇越觉得他从那个男子的身上嗅到了大人们所谓的“男人味”。男子那长满了胡子的下巴蠕动了一下,吐出一句话来:“这里有孩子?”魇越愣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拉住了老板的袖子。“啊,我们魇居的小伙计。”老板注意到了孩子的紧张,报以微笑安慰,随即又转过头去看着中年人,“您想起了谁吗?”

男子沉默了一下,手指玩弄着袖子上的小扣子,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他终究还是开了口:“我的儿子。”

老板依旧温和地笑着,“您的儿子?”他将一个陶杯放在了柜台上,“请用茶。允许吾辈多嘴问一句您和您儿子的关系好吗?”

男子刚握住茶杯,听老板这么一说竟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老板。

小孩子心急口快,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板冲魇越眨着眼睛,又看向了男子,“您能讲讲您和您儿子的故事吗?”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孩子他妈在孩子一点点的时候就和我离了婚,那孩子一直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好不容易供他上完了小学,结果那孩子学会了打架,我那时候一下子没拉住啊,他跑出去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我一气操起啤酒瓶子就把人打死了……”

魇越愣住了,抬头看着老板,却发现他还是那么笑着。

“我就这么来了第九区,那孩子跟着他妈过了,偶尔给我写几封信来,他说他考试考了第一名,别的同学都不信,他就揍了他们一顿,他说他们学校足球比赛他是前锋,结果踢进了决赛败了,他说他想我了……”

男子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一个一个汉字,说着说着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虽然吾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您您现在的情况,但是您已经死了。”

老板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招牌式的微笑。

杯子摔在了桌上,男子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简单粗暴地形容,就像是刚刚吃过零食才发现它们都过期了一样。

这是及其丧心病狂的事。

魇越涨红着脸看着老板,张着嘴想说什么,话却卡在了嗓子眼,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老板扶正了杯子:“先生?”笑容收敛了,似乎是错觉吧,魇越看见了一个白发小人站在老板的肩头,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男子。

空气似乎凝固了,就这么僵持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男子开了口,在老板看来,男子的表情像是释然了:“我……我没事。”

『做了一番心理争斗。』老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抿了一口茶,旁边的魇越从刚才开始就死拉着他的袖子,像是在害怕男子随时扑过去,而与他的行为不符的,是他的眼神。

老板是个擅于察颜阅色的人,那个拽着他袖子的小男孩眼里的不是恐惧,不是幼稚,是不符年龄的成熟与凌厉,这倒让他哭笑不得了。

男子紧握着茶杯,“我该死,可我想见见我儿子,一面也好。”老板注意到男子的语气放轻了。

老板从未想过可以如此顺利是一个人放下生的欲望,“代价是留守这里百年。”

男子却是笑了,“百年就百年。”

白光闪过,男子眼前的是一片崩坏的废墟,天空是灰色的,看不尽的灰色,一个小男孩坐在废墟中央,抽泣着。

那是一张男子用大半辈子去记住的脸,那是他的儿子5岁的时候。

男子鼻头一酸,孩子似的跑过去,紧拥着男孩,浑浊不清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孩子……”

只是一声“孩子”。

“爸……我想你了。”男孩带着哭腔,呜咽着,蜷缩在男子的臂弯里,止不住地颤抖。

天空似乎亮了。

“儿子,我不是个好爸爸,没有好好养你。”

“儿子,我对不起你妈妈。”

“儿子,我恨我自己没有陪你长大。”

“儿子,我不知道弥补我的过错。”

“儿子,别恨我好吗。”

“儿子……”

声音欲渐悠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再也摸不着,再也看不见。

“儿子,我不说肉麻的话,这辈子我欠你,下辈子还回来。”

深夜,某个少年从梦中惊醒,眼角挂着泪。留在少年脑海里的,只剩下了那带着胡渣的笑容,粗糙却又温柔,耳边还回想着那个男子肉麻的话。

他觉得泪水止不住了。

捂着脸哭。

舍友开了灯,问他怎么了。

他擦去了眼泪,嘴上笑着:“我想起了一个混蛋,他还欠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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