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无双公子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两眼通红,规规矩矩的对着辛湖行了个大礼。说:“这只曲子实在太得我心了。敢问陈小公子,能否把词写给我。”
“当然能。”辛湖想都没想的说。
她对这位吴公子的印象也非常好,毕竟这么干净有气质的男人真的不多见。吴公子身上有股很深厚的出尘脱俗的气质,别有一股风采,一时间辛湖竟然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位吴公子,反正与他给人的感觉极舒服。
吴公子大喜,连忙令小六子拿来笔墨,请辛湖来写。
辛湖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嘛,我字写的极差。不好献丑。”她一眼就看出这位吴公子,一定是位大才子,古代才子,哪个不写得一手好字,她那手字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位大才子面前献丑。
吴公子有些惊讶的看了辛湖两眼,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太过于唐突了,但却又很快说:“我来写吧。”
大郎的“我来写。”三字与吴公子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两人自然也都听到了对方的话,说完两人怔了片刻,相视一笑,都不太好意思。
不过吴公子很显然立刻明白,自己不该与大郎抢,连忙把笔递给大郎。
大郎接过笔来写了第一首李商隐的无题。这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很短,大郎很快就写完了。
大郎的字是经过刻苦的练习,见过他写的字的人,都少不了要夸他两句。他还是很有自信,自己的字拿得出手。
吴公子果然也微微点头,说:“大陈公子这字写得极好,行云流水却又入木三分。”
“过奖了。”大郎微笑道。他的字是拿得出手,但却不敢小瞧这位吴公子,连忙把笔递给他,让他写下一首。
辛湖开始念葬花吟之词,这首词完全是用女儿家的情怀道出来的,除了格外伤感之外,也表达了女主高洁无奈的情怀,辛湖念的慢,吴公子写得非常专心。
吴公子写字的动作都格外有气质,用笔如有神,笔下之字却铁画银勾,苍劲有力,写的时候大郎就看得目不转睛。等他一写完,大郎连忙仔细的欣赏了一遍,由衷的赞赏道:“吴公子这字写比我写得好太多了。”
两人的字属于完全不同的字体,但却各有千秋,只不过吴公子的字显得更加苍劲有力一些,完全看不出,他这种文雅的男子,居然能写出如此波澜壮阔的字体,辛湖与大郎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吴公子却如获至宝一样的开始背诵这两曲诗词,显然词比曲调更加吸引他,他激动的背诵完后,才用极赞叹的语气说:“小陈公子,您这两只曲子可谓价值千金,实在是写的太好了。”
“呵呵,过奖过奖。”辛湖老脸都红了,实在是很想说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写的,但是却不敢说出来,怕吴公子和大郎追究它们的出处。
一个谎话得靠无数个谎话来圆,所以她一向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喜欢的诗词歌曲。其实这些古诗词改编的歌,她可以唱十几首出来。平时却只感在无人时哼哼,就怕传到外头去,落了个才女的名头,迟早露出原形。毕竟,她自己根本就不会作诗写词。这时候,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用心学习。
“好曲子就该流传下去,您介意我把它们传出去吗?”吴公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好的曲子如果不能让他吟唱,他肯定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不介意,好东西就该分享。”辛湖完全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大郎眉头一皱,连忙说:“这样吧,吴公子可以传唱出去,但是不能说出我弟弟之名。我不想惹来麻烦。”
辛湖其实一说完,就后悔了,听到大郎的补救,连忙点头。
吴公子惊讶的看了他俩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点头,说:“好的。但是我也不能白得这两首价值千金的曲子。”
辛湖看看大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显然吴公子并不想白白占便宜。虽然这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毕竟并不是自己的心血,她都不好意思得好处。
大郎也愣住了,这当然可以卖银子,但是他还真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并且这是辛湖的,并不是他的,他还做不了这个主。
见到他们这样,吴公子展颜一笑,说:“这样吧,两位也不是俗人,肯定不乐意要银子,不如我送两位一样东西,聊表心意。”说完,他令小六子进里舱去,拿出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笛子,要把这只宝贝送给他们。
这只笛子是他的心爱之物,价值千金,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并且他平时并不在外人面前表演笛子,人人都道无双公子善琴,却无人知道他笛子的吹得极好。
小六子有些肉疼的看着笛子,却也明白,公子心情极好。这些身外之物,公子一向不放在眼里,时不时的贵宾打赏会贵重之物,公子基本都难得看上一眼,但这只笛子却在公子身边多年了。每当公子心情格外不好时,就会拿出笛子来吹奏一曲解闷。而且还是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让外人知道。不过,平时公子极少动用这只笛子,一向只用一只普通的玉笛。
辛湖虽不认货,但也能看出这只玉笛子的贵重,大郎更加连忙推辞道:“我们两人都不会吹,这只笛子给我们也是浪费。”
这下轮到无双公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他拿得出手,除了那张他平时用的古琴之外,就这只笛子最贵重了。他这些年来,并没有用心去给自己收集什么好东西,更别谈存下多少身家了。
“这样吧,吴公子给我写几副字吧。”辛湖灵机一动,提了个建议。
大郎也连连点头,他不善诗词,但对字却十分识货,自然明白吴公子的字,相当有成就。就刚才这首词,拿出去,也必定让人惊艳。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
不料,听了她的话,吴公子却显出有点为难的样子,辛湖正想说什么,吴公子突然站起来,对他俩行了个大礼,说:“实在不相瞒,我本风尘之人,给你们写几副字不是什么事,但却怕让你们惹人笑话。”
大郎与辛湖这下子都惊讶万分了,没想到如此出尘之人居然是风尘之人。
大郎脑子灵光一闪,不敢相信的问:“无双公子?”
吴公子平静的点点头,去洗了一把脸,露出本来的容颜,在洗脸的时候,借着冷水,他强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心里却有如开水在沸腾般的,他害怕这两位陈公子会嘲笑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总算再次跳动起来。他难得结交外人,这两位给他的感觉也非常好,特别是辛湖刚才唱的这两只曲子,从曲调到词,都是珍品。令他起了接交之心,但却又怕自己身份太低,他们会看不起自己不乐意与自己相交。
“春风阁十年来的魁首无双公子,传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无双公子,实在是令在下太过于惊讶了。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下接识无双公子。”大郎看着他这张出尘脱俗的脸,喃喃自语道。
辛湖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无双公子,有关无双公子的传言,她自然也知道,上次在春风阁听到的那只曲,她喜欢得不行。不然,这两天她也不会好巧不巧的复习了几遍古诗词谱成的歌曲,今天也不会特意挑选了这两曲。但无双公子的颜,她却是第一次得见。
这下子,她不得不承认,无双这个名字真的很贴切面前的这位男子。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谢大人,有如见到天人,可这位无双公子比当时的谢公子一点儿也不差,甚至更添了一些仙气,也同时多了几份忧伤,兼有一种冰清玉洁般的气质。这样的人出身在欢场中,难怪那些欢客们会为了他狂掷千金的。
“太好了,上次在春风阁总共就听了一曲,如果无双公子能够给我们单独奏一曲,这两只曲子就算我赠送给公子了。”辛湖激动的说。
想听无双公子的琴,虽然说去春风阁就能听到,但是在春风阁听,哪里能比得上单独给他俩弹奏,况且这里安静而清幽,就象与知己好友在一起似的,那感受可好太多了。
无双公子大喜,连忙说:“无双真是三生有幸,能遇上两位。还收获了两曲极得我心的曲子,今天实在是太痛快。别说弹一曲了,就是十曲也不在话下。字嘛,我回去后再慢慢写来。只要二位不嫌弃就好。”
说完,无双公子摆好琴架,信手弹奏了一只曲子。本来并不太懂音律的辛湖,却从这曲调里听出了知音的感觉。她明白无双是把他们当成知己。
“你没打算离开春风阁吗?”辛湖十分同情这位风华绝代的男子。
无双苦笑道:“身不由已。无双本是蝼蚁之人,比那些风尘中的女子更不如。她们还能指望有朝一日从良,被恩客赎出去,当个良人。而无双这辈子怕是走不出春风阁了。”
见他俩面露不忍,无双又说:“其实暂时我过得还很好。毕竟我一个人住着单门独院,生活奢华,除了没有自由身之外,一切该享受的我也不缺。这样的日子,可比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好太多了。”
辛湖和大郎心中大是不忍,十分同情这样一位男子,却不得不局限在春风阁这种肮脏之地。现在他还能因为自己那世上无双的风华,而受到大家的追捧。当他年华老去,又该如何维生。那时候的他,一定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得到春风阁的优待了。
说穿了,他现在是台柱子,平时衣食住行确实无一不精,但是他替春风阁赚到的银子却是源源不绝的。他隔三天登一次台,每次虽然最多只弹两曲,但光是那些打赏的银子,一场下来少说也有几百两。还别提有些特别狂热的客人,专门打赏给他的一些宝贝,他基本都没有收过,全给了春风阁。这还是他明面上赚到的银子,而实际上,他赚银子的方式可不止两样。
春风阁哪里能放弃他这样的摇钱树,所以当年流传有人出一万银子都没能把他赎走。这还是他当年刚出台时的价格。而现在他的身价只有更高了,不过再等十年,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就算是再出色的乐师,也没有人专程来春风阁听曲啊。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来看他的色,顺带听他的曲,再欣赏他的才华,多数的人还不是想占有他?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坚守着,只希望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之后,能离开春风阁去过几年清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