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们怎么样了?”陌玉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被天赤带走了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不免担心起春俏他们来。
松岩看她一眼,叹息:“云延穹重伤,春俏受困于皇宫。”
陌玉心下顿时一凉:“尺素呢?”
“尺素?”
“我的法器,一盏佛灯。”
松岩摇摇头,“尚不明确。不清楚。”
陌玉静了一静,目光扫过四周树木。淡绿的光线下,松岩吃惊的发现她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
“小玉儿,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就哭一下吧。”松岩试图安慰她,实在无法适应一条不哭不闹的小鱼儿。
陌玉却诧异地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哭?我刚刚哭得还不够吗?”
冷淡的语气,淡定眼神,漠然的眉目。这是另一个陌玉。
松岩震惊,继而骇然。
他听说有人受了严厉的创伤后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他不得不猜测,陌玉是否受了君慕之死的刺激,才会这么冷漠的。
“此人与小鱼渊源颇深,前世今生纠缠羁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只怕到时候害人害己,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昔日月老的话在松岩耳边陡然回响起来,那般清晰。
无望姻缘害人害己。
松岩心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小玉儿,希望这块祈龙璧能护你平安。”
松岩临走前再三告诫她,眼下魔界和人界两方人马都在追捕他们,准备攻打沂山。要她小心行事,尽快与受创的云延穹他们取得联系。恐怕现在只有东海能暂避风险。他们越早到达东海越好。至于东海与沂山的恩怨,仙神本一家,大难当头,更何况失了仙界,神界也难逃灾祸,东海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陌玉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先去了通州君宅。
君家大院挂满了白灯笼,白纱幔,纸钱在门前随风乱颤,一派肃杀凄惨。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深宅里传出。
陌玉一脚踏进去,便感到满世界的白,白得她欲哭无泪。
君家奴仆认得她,领她去君慕的灵堂。
她一路过去,满眼都是头戴缟素的人,无尽哀伤,双眼红肿。以至于君夫人站在了她面前她也不知道。直到君夫人的一记耳光狠狠落在她脸上,她方才惊醒过来。
“扫把星,你一来就克死了慕儿!本来你走就走了,现在还回来,你还来做什么?看我们君家的笑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心?你这个扫把星……”
君夫人骂的声嘶竭力,哭得声嘶竭力。
陌玉眼里泛起泪光,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又无从辩起。
君夫人又扬起手,陌玉不躲不避,准备再次接下,但是这一次,一道白光突然激射而来,弹开了君夫人的手。
陌玉讶然侧首,只见尺素自一束白光中飘然出现,她的表情冷得如同冰山,她抬手一挥,君夫人连同她身后的人立即向后翻到,倒地不起。
陌玉看出了尺素的暴怒,心知不妙,立即拦住她再次扬起的手,“别伤人!”
“这个人界,还是我们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界吗?”
尺素冷冷一笑,但是也没再出手,只是抓住了陌玉。念诀离开君家大院。
她们凭空消失,倒在地上的人连声咒骂“妖物”。
尺素第一次对陌玉怒目相向,打破昔日的冷漠之色。她指责她:“这个人界是是非之地,君慕早已不是君慕,他死了十五年,这个丧礼只是晚了十五年。你还跑去做什么?引来天赤和凌明轩的爪牙,你想走也走不掉!”
陌玉凝视她,神色自淡静间升出一股无法撼动的执着。
她自是知晓这一切的,君慕的命在他救了她之后便永远的消失了。可是,唯一的怦然心动,迟到了十五年,她不甘心啊。
见她不说话,尺素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嘴一张,生生吐出一口腥甜的液体来。
“尺素!”陌玉一怔,连忙扶住她,“你受伤了?”
尺素面无表情,毫不动容地伸手擦掉唇边血迹。
“是天赤!尺素,你跟他动手了?”陌玉心惊胆战,“你去救我了,是不是?”
尺素不语,反手推开她,自己挺直了腰身站着,冷风里,她一脸傲然,但又是一脸沧桑。
“伤哪里了?”陌玉问。
尺素看她一眼,无比冷漠,“该走了,云延穹在等我们。”
她转过身,那般从容。又是那般无情。
陌玉也怒了,冷下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下的气势,竟是冷厉得不容人抗拒。
尺素不由一愣,片刻,她回眸细瞧陌玉,从头至尾,无声打量。末了,她蹙紧了眉头:“陌玉,你变了。”
“那么,你不应该万事瞒我。我是你的主人。”
陌玉盯紧她,尺素长睫一颤,眸光暗流。
她道:“我感应得到你有危险时,正在给云延穹疗伤。云延穹伤得重,我不能中途停止输送法力。”
陌玉脸色微缓,抓住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尺素看她一眼,“等我赶过去时,你已经被人救走。天赤大怒,与我动了手,被他一掌震碎了五脏。不过,我是法器,这点伤不碍事。”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疼痛的感受?”她们不是可以相互感应吗?
“你在昏迷之中。”
陌玉点点头,“是,我是失去意识了。”
“救你的是谁?”尺素问。
“松岩,昆仑山山神,我的慈父仁兄。”陌玉也不瞒她,“他得知我有危险,特地赶来送我护身符保平安。但他不能留下。三界大乱,昆仑山还是他的管辖之地,他必须回去守住他这一生的职责。”
尺素看着她,许久未说话。她心里始终存在疑虑和顾忌。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近日可有感觉什么不适?”
陌玉也望了她半晌,避而不答。
“我知道了。”尺素冷笑,“走吧,云延穹该是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