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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惩戒恶僧

那个胡作非为的大和尚法号悟空,是华晏寺主持方丈悟通的师弟。悟空和尚虽为佛门中人,却是个酒肉和尚,今日招此重创实乃天数。

黄小缃要寻找的人是天台山山门下卖茶水的一个小二哥,此人虽是一茶博士,祖上却有些来历,与道教也颇有渊源。他名叫周勇,与黄小缃年纪相仿,两人情投意合,相交甚好。他的嘴巴长得很阔,干瘦高大,看起来十分机灵,据言是南宋武当全真派王重阳的师弟老顽童周伯通的后人。

周勇早年跟随父亲行走江湖,后在天台落脚下驻,在山门口开了一家“周记茶坊”。茶坊规模虽不大,但价格厚道,经营有方,上下天台山的人都要来喝上一碗盖碗茶,磕会儿瓜子,吃几块点心,摆下龙门阵,时常高朋满座。

传闻当年周伯通虽然疯癫,却是一个武学奇才,很多门派的武功都会,可惜贪多务全,未能全部精通,但俨然是武林中空前绝后的人物。周勇对祖上传下来的庞博武功皆有建树,再加上在江湖上行走和自身的聪慧,见别人的招式都能过目不忘,对各门各派的武功都略知一二。周勇身为一个茶倌,整天接触到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听闻的都是江湖中的闲闻轶事,可算是见多识广。黄小缃这番下来是要与他谋划一下计策。

庞道人似乎被当成了行脚的道士,华晏寺的和尚并没有因几个妄死的弟子找崇真观的麻烦,两方面相安无事。黄小缃和师侄们各自秘密行动,一直忙到第四天黄昏时分才差不多把筹划的事全办妥。

祸事发生后七日即庞道人去世的头七,这夜月黑风高,正是行事之时。黄小缃一行数人,身着夜行的劲装,来到金龙院,这里是华晏寺众僧人休息打坐的地方。众人潜入后院,将事先准备好的松枝硫磺放在悟空和尚所在的屋旁角落点燃。巧的是这时刮起大风,风助火势烧了起来。

金龙院后院失火,熊烟滚滚。众僧衣衫未整,慌慌张张冲将出去,有人闷声抱着钱财细软奔逃,有人在烟熏火燎中鬼哭狼嚎。悟空受重创被抬回寺中,好歹才保住性命,正躺卧在床上养伤,已然睡去。黄小缃等人赶紧潜入悟空和尚房间,二师侄麻猴儿和周勇将这厮套入麻袋中抬着将其劫走。华晏寺的僧人们猝不及防,主持悟通厉声呵斥门下众僧赶紧救火,一行人等趁乱出得门来。

而对于悟空和尚来说,这将是充满梦魇的一晚。他朦胧中从梦里惊醒,觉得头痛欲裂,抬头打望,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棕色头发的夜叉站在面前用凶狠目光看着他,再环顾四周,更令人惊惧,整个殿内挂满了惨绿色的方形灯笼和横七竖八血淋淋的尸块。

悟空瞬间瘫软在地上,颤声道:“这是哪儿?”他忽然望见殿上端坐着的是阎罗王,左右是地府判官两人,旁边立着恶鬼罗刹,个个面目狰狞,令人生畏。

判官厉声道:“此乃阴曹地府,见了阎君还不下跪!”悟空和尚应声而跪。

阎王一敲惊堂木,发话道:“下面可是悟色和尚?”

和尚怯生生道:“小的法号悟空。”

阎王愠怒道:“你这个秃驴欺我不懂,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悟空和尚即是悟色和尚。”悟空和尚诺诺称是。

阎王又道:“你可知罪?”

悟空和尚恭敬道:“小的虔心礼佛,勤于早晚课,不知有何罪。”

阎王怒骂道:“你这厮吃了豹子胆了,敢欺瞒本宫。”又运了运嗓子,命令道:“把刚才那人带上来。”

只见牛头马面将一人拖着带上殿来,只见那人满身是血,嘴里吐着一大块血腥的肠子。阎王指着他对悟空道:“你看见没有,就因为他不服气言语上顶撞本宫,结果被本宫手下打得肠子都吐了出来。本宫要让你心服口服,更要细数你罄竹难书的罪孽!”

悟空和尚心怯,但强硬着头皮死撑道:“我是出家之人,并无罪过可言。”

这时,判官用手指着悟空,怒斥道:“淫僧悟空,你的种种罪行早就记录在案了,为祸乡里,欺行霸市,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恶贯满盈。……”

“啊——”阎王龙吟道,手在脸上一抹,变成了漆黑的一付面孔,上面有三个白色的鬼头,抹了再抹,又接连变幻成棕赤橙黄绿蓝紫灰白多种面目的花脸,十分骇人诡异。从旁的夜叉从嘴中喷出火焰,周遭更有皮鞭抽打的惨叫声,有油炸皮肉的味道。

悟空吓得脸色发白,大汗淋漓,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连忙磕头求饶道:“小的知罪,小的该死。”

阎王对他不屑一顾,厉声吩咐道:“牛马儿听令,将这个罪大恶极的淫僧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悟空和尚吓得旧伤复发,一个激灵,昏死过去。

“哈哈哈哈……”殿内传出朗朗笑声。

殿内众人突然神秘地大笑了起来。

那阎王一抹脸,露出一副俊俏面容,原来是黄小缃。夜叉是周勇所假扮,其他判官牛头马面鬼卒们也都是小缃的众师侄扮的。

一个扮鬼卒的道徒眼中含泪感叹道:“小师叔真是奇智过人啊,这贼秃被我们小小惩戒,总算为庞师叔出了口恶气。”他就是那天同庞道人一同遇袭叫做吴震的道徒。

麻猴儿叹道:“可惜这淫僧色心大,胆子却太小,这么快就吓晕过去,真是便宜他了。”

黄小缃道:“这个叫悟空的淫僧可恶之尤,本应将他点天灯,以慰庞师兄在天之灵。但你们师祖有言在先,我们只作弄他一番,那把火也让贼僧众忙了个够戗。暂且饶了他的狗命,趁天黑放他回去吧。”

华晏寺里已经灯火俱寂,金龙院的火灾让和尚们折腾了半夜。几人趁着夜色悄悄把悟空和尚扔在了院内的柴房里。

原来这是他们设计的计策,将那贼僧掳来作弄一番。这里本是以前一座废弃的道观,已破旧不堪,稍布置一下真有些阴森恐怖,像阎王殿一般。

惩戒过为首作恶的悟空和尚,众人将牛头马面和挂在墙上梁上的肉取下,剁块下锅煮熟,设下坝坝宴,视作痛饮黄龙,以告慰庞道人在天之灵。大家吃肉喝酒,纵情嬉戏,一直闹到拂晓时分。

翌日,张真人得悉此事,在大殿上重重地呵斥了众人。

黄小缃揖身道:“师父,此事皆是由徒儿而起,如何惩处听凭发落,与师侄们无关。”

众师侄们也齐声道:“请师祖让我等一并受罚。”

张真人道:“你等犯下罪责本应重处,按例逐出师门,但念你们为庞师叔的事愤愤不平,于情于理也在所难免。我早料到会有此事,近日看你们行径可疑,就派你们两位师伯私下跟踪。不是他二人暗中厢助,凭你等三脚猫的功夫怎能潜入寺院中劫人,安然来去,早已被抓了。亏得你们抓住那和尚后还能妥善处置,并未伤其性命,记得为师的吩咐,暂且不再追究,不过小缃你……”

黄小缃道:“弟子在。”身子刚直挺立,未有怯色。

张真人道:“此事因你而起,你错不该义气用事,怂恿师侄胡作非为,差点铸成大错,危及本门根基,念你年少不经事,但处理事情还算有度,只罚你在玉霄峰伏牛岩思过一年。”说完转身走了。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这名为受罚,实则是为教黄小缃他静心修炼。张真人收小缃为徒,时年已七十有四,黄小缃是他最小的一位弟子,其他弟子均已越不惑之年。所以黄小缃从小就与师侄们一起练功,大家年纪相当,情同手足。但毕竟是师叔侄,众人便对他敬爱有加,言听计从,加上黄小缃家里殷富,三天两头请师侄们吃饭看戏,四处游玩,又多方接济,慷慨解囊,深得众人好感。黄小缃其人天生傲气,自诩为侠客义士,师侄们都随之附庸叫他少侠。道士们在这年月为生计发愁,整日忙于耕种和募化,对自己的徒弟疏于管教,徒弟们大多一日曝十日寒,黄小缃与师侄在一起练功自然七八年没有多大长进。

另说悟空和尚这一下便一病不起,癫狂呓语,大半年以后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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