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整个帝都知道国师有个关门弟子叫顾白白。
至于我的死而复生大多都归功于国师大人的高强法力，而我庶女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多年来不能回帝都还有顾家人的冷淡被众人说得绘声绘色。
历琛的回应只有一句，既然入了他门下，顾家早已是前尘往事，与我无关。
我秉着低调朴素的态度，安分守己地当历琛的徒儿，一身灰色长衫，头发依然是绑起来，走在街上丝毫不打眼，但只要走近，周围人总会时不时地盯着我的脸看。
关于这一点我有问过艾禾，艾禾的说法是，你长得太过妖媚，特别是你的眼睛，所以无论你穿什么，别人最后还是会注意到你的脸。
女孩子都喜欢被人夸漂亮，但没几个高兴被说成是狐媚子的……
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那双吊销眼确实太明显，把我整个人都弄得不清秀了，郁闷地问艾禾，“那我看起来像不像坏人？”
“像个坏女人。”艾禾看了我半天，沉声道，“但是阿琛说你胆小怕事，坏不起来的。”
帝都最热闹的地方新开了一家酒楼，艾禾一直嚷嚷着要吃糖醋里脊，我本想亲自给他下厨了，但他一脸的不信任，于是只好带他出来了。
一路上我和艾禾边走边吃，等走到酒楼的时候我们已经半饱，艾禾拿着一串还剩两颗的糖葫芦在我眼前晃，“好甜，不想吃糖醋里脊了，想吃清蒸鲈鱼。”
这孩子还真能折腾，进了酒楼我依言点了清蒸鲈鱼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等鱼上来了，艾禾眨巴眨巴着眼看我，我不解，然后他把面前的空碗朝我推了推说，“你帮我挑刺吧。”
我怔了怔，这孩子刚认识的时候不是个小大人吗？怎么现在变成啥也不会的小笨孩了？
艾禾又把碗推了推，他那渴望的小眼神比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有用。
不禁叹了口气，拉过他的碗，从盘里夹起一块鱼腹，然后慢慢地把鱼刺挑出，艾禾在一旁认真地看，不是看我的动作，而是看我脸。
我有些不自然，问他干嘛看我。
艾禾道：“张文锦说她娘每次都会帮他挑鱼刺。”
我黑着脸道：“我最多能做你姐姐，还有……张文景是谁？”
“是张丞相的小儿子，我才不要你做我娘呢！我娘得是个端庄的女子才行。”
这小子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够端庄吗？还有就是……他娘去哪了？
这种敏感的话题我当然不会去问，但看艾禾的长相，他娘肯定是个美人。
我挑出鱼刺，将嫩白的鱼肉推到他面前，“吃吧。这种事情不一定要娘才能做，姐姐也是可以的。”
我故意咬重“姐姐”两个字，谁知艾禾根本没理会，直言道：“姐姐也不行，我还是叫你阿白白好了。”
无论是姐姐还是阿白白，艾禾想要的不过是如同家人的相伴，在这方面，我们惊人的相似。
旁边有人经过，一阵浓浓的胭脂味，艾禾连打了几个喷嚏，我转头看向那人，一抹红艳艳的背影，头发盘起，插了一根闪闪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甚是动人。
她挽着身旁男人的臂弯，半个身子都倚靠在那男人身上，笑声娇媚。
我和艾禾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追随着那姑娘，终于等到姑娘的一个转身，她的正面缓缓落入我们的视线中。
该怎么形容这姑娘呢……明明清秀可人，却是艳俗的打扮，圆圆的大眼睛透着几分灵动，可惜脸颊的胭脂抹得太多，遮住了原本的白皙，好看的嘴chun愣是被她描成个又粗又红的圆圈。
他们坐下后，那男人一直在占她的便宜，一手勾着她的腰，一手往她裙子里伸，大庭广众的就上演这么香艳的戏码，我捂住艾禾的眼睛不让他看，快速结了账就带他离开。
等出了酒楼艾禾跟我说，“那个人我认识，他是太监总管。”
“你说那男的是个太监！”我吃惊不已。
此时听到酒楼一声大叫，然后那个红艳艳的身影从里面跑出，又是一股胭脂味朝我们袭来，我还没来得急避开，她就撞了我个满怀。
她没有注意看我，大概以为我是个男子，缩在我怀里不停娇嗔，“真是恶心死奴家了，缺斤少两的还敢来勾搭姑娘。”
我屏气，一动不动，艾禾早已后退几步，用手紧紧捂住鼻子。
那姑娘终于肯抬头了，本是两眼汪汪，看到我的脸就立刻将泪收回，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原来是个女的啊。”
然后她仔细地观察了我一番，不解道：“如今汇春楼走的是女扮男装的风格？”
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一把推开她，怒道：“我才不是！”
她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又默默地往我怀里靠。我刚想侧身就听到她柔若无骨的声音，“刚刚我跑得太急，把脚给扭了。”
“所以？”
她瞬间又是眼泪汪汪，“能不能送我回去？”
“你住哪？”若是不远还是可以帮忙一下的。
“赛春楼。”
好直接的店名……
我看着她摇头说，“不行，我带着孩子呢，不能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那姑娘一脸无辜，看了看闪躲在一旁的艾禾说，“反正他以后长大也是会去，不如趁早先去适应环境。”
艾禾涨红着脸，吼道：“我以后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每个去那儿的人都这么说过。”那姑娘莞尔一笑。
最后我帮那姑娘叫了一架马车，顺便也帮她把钱付了，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扶她上车后对她说，“有了马车就不用我们送过去了，呃……祝你脚上的伤早日康复。”
她倚在窗边甚是激动：“你们真的不陪我回去吗？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呢！”
我苦笑摇摇头。
她抿着嘴，“好吧，那我教你十八式来抵偿你帮我付的钱吧！”
我连忙摆手，示意车夫赶快这姑娘送走。
她索性伸出头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角让我靠近，凑在我耳边说，“我现在没钱，等我当上花魁了就有好日子过了，我是赛春楼的小红莲，记得来找我噢！”
马车走动起来，她依然把脖子伸得老长不停在叮嘱我一定要去找她。
我目送她远去，保持着不自然地微笑。
“她总算走了。”艾禾大口大口的吸气，憋得脖子都红了。
现在我们两人满身都是胭脂味，走起路来感觉浑身都不舒服。艾禾一直用手挠着脖子，不一会儿脖子上都是一道道红红的爪痕，我怕他抓出血来，赶紧拉住他的手，“很痒吗？”
艾禾哭丧着脸点头，指甲抠不到只好用手背不停搓，然后不止脖子，全身都开始痒起来，我看到他脖子上开始冒出一颗一颗的小红疹。
这下我也急了，拉着艾禾直奔医馆。
大夫看了说是过敏了，此时艾禾的脖子已经红肿了起来，小红疹都长到手腕上了，大夫熬了药让我涂在艾禾身上，说是半个时辰内小红疹就能消退。
我把艾禾带到里间，正要解开他的上衣，谁知他反应极大，把衣服捂得紧紧地，也不管身上的痒痛，离开我几步说，“我自己涂就可以了。”
“你自己哪里能涂到背后。”起初我还当他是害羞，但担心小红疹越来越多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脱他的衣服。
可他仍然不依不饶，说什么也不愿让我来，于是我索性用灵力定住他，他一脸愤然地看住我，眼圈红红的，有种要飙泪的迹象。
我脱下他的上衣，胸前和背后都长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看到了他背上那块巴掌大的图腾。
听到了艾禾的抽泣声，我大概能猜到他不愿让我上药的原因。
我默默地帮他涂药，药汁一点一点渗透进皮肤，没多久小红疹就开始消退了，然后那图腾的形状也越来越清楚地呈现在我眼前。
黑色的图腾，六条龙相互缠绕成一个圈。虽然图腾不大，但纹得极为细致，龙鳞的层次分明，尖利的龙爪挥舞缠绕，像是用力的刺入艾禾的血肉中，牢牢固定在他的背上。
艾禾的哭声渐渐变大，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我这也是一时情急之举，放心，我万万不会说出去的！”龙是帝王的象征，艾禾背上的六条龙气势嚣张，我猜艾禾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艾禾大吼：“阿琛说谁看到我背后的图腾谁就得死！”
艾禾哭得很伤心，撇着嘴，满脸委屈。
我扯着衣袖帮他擦眼泪，轻声说，“我又不是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就像历琛那样。”
他抬头看我，一言不发，只有嘤嘤的抽泣声。
回去的时候还买了他平时爱吃的莲叶羹、桂花酥还有水晶冬瓜饺，艾禾翘嘟嘟的嘴才算恢复正常了些。
到国师府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让管家带艾禾去洗洗睡，然后径直往历琛的房间走去，心里总在想着艾禾背上的图腾，于是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这股药味让我想起了当日走火入魔后泡的药池，简直是痛不欲生的回忆啊……
屋子正中间摆了个大木桶，而历琛就坐在里面，药水只没过他的腹部，历琛精壮的上半身就这么冲击着我的视线。
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偏瘦，但其实他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侧头眯着眼看我，加上雾气缭绕，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他才是成妖的那个。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我是想来问问，艾禾背上的图腾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历琛清冷的声音。
我吞了吞唾沫，点头。
“那他没跟你说看了图腾的人都得死？”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
瞬间我的腿都软了，想着历琛这不会是要杀了我的前奏吧？
我扭曲着脸说，“我当然不会说出去的！”怕他不相信又大声加了一句：“死都不会说！”
他笑了一下，头靠在木桶边闭目养神。
见他没有出声，想着应该是没事了，我看着桶里的药水，弱声问道：“这不会就是我那天炼成鬼魅泡的药吧？”
“不是，比那还多加了几种毒物。”历琛慵懒道。
我顿时大惊，想当初我泡的时候疼痛难耐，为何他能泡得这么惬意，记得当时他说他从小泡到大的，但能达到这种境界也太诡异了吧！
历琛睁眼，挑眉一笑，“你要不也来试试？”
我大力摇头，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