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门缝吹进来，吹到王建平苍白的脸上，尽管还只是在深秋，但王建平却感到深深的寒意，身子瑟瑟发抖。
李玉琴拿来一床毛毯盖住王建平的上身。王建英做了一把纸扇坐到弟弟的床前不停地左右摇晃着驱赶围绕在弟弟大腿上嗡嗡乱叫的苍蝇。
妈妈今年45岁不到就也满头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条条皱纹，沉重的苦力劳动和家庭负担压得她的背也有些微驼了。一
姐姐今年17岁，高挑的身材，蜡黄消瘦的脸颊。艰苦的岁月，重男轻女的山村世俗使得这位聪明，勤劳，善良的农家女与读书，进学校的梦想永远隔绝。想起这些王建平满含泪花。
“咱们先吃吧，别等这个败家子了。”奶奶说。
这时候房门往里推开了，满身酒味的王大山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走过王建平的床前，他对躺在床上受伤的王建平视若不见，他径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在竹椅上，口齿不清地说“建……建英……给我拿水烟筒来。”
建英坐着没动“爹，吃饭了，一家人都在等你吃饭勒，吃完饭再吸烟筒吧。”
“吸……吸……老子要吸烟筒，去给老子拿烟筒来。”王大山怒吼着。
王建英不敢再说什么，她啰嗦着走进厨房颤颤巍巍的把烟筒送到王大山的面前。
王大山拿起烟筒往烟嘴里塞了一撮烟，颤抖的手划燃了火柴，火焰不停地闪动着，总是对不准烟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烟点着了，‘啪嗒，啪嗒’他像一只饿了多天的野狼突然看到可口的食物一样对着烟筒口一阵猛吸，屋里顿时烟雾缭绕，“咳咳……咳咳……”他把一大口烟雾吸进肚里，喉咙不争气地咳嗽起来，咳得摇头晃脑，咳得弯下了腰。
“吸，吸吸，喝喝喝，一天就只知道吸，喝，你看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奶奶恨铁不成钢地嘀咕着。
“爹，不要抽了，吃饭吧，一家人都在等你吃饭呢，”王建英拍打着王大山的后背心痛的说。
“不抽……吃……吃饭……”王大山嘴里呢喃着，身子却扑到了桌子上。
“爹，跟你说了无数次了叫你少喝点酒，你就是不听”王建英抱怨着和哥哥王建国一道把王大山扶到了里屋床上。
看着丈夫离去的身影李玉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这样一个懒鬼，酒鬼。
李玉琴是七舍区猪场玶乡宝田大队原地主家李万达的女儿，在讲究家庭出身的年代地主家出生的儿女是受人歧视的，好多贫、下、中农都不愿意与地主家开亲。李玉琴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聪明，善良，勤劳。但一晃20多岁的大姑娘了就是没有媒婆上门提亲。眼看寨子里与女儿同龄的家庭成分好的姑娘都嫁人了，李万达夫妇十分焦急。
就在李玉琴21岁那年一天媒婆终于上门提亲了，对象是敬南皮山林的王大山，媒婆把王大山夸得什么似的“小伙子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又是贫农出身，与你们家玉琴啊简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可当李玉琴见到王大山的时候却不怎么满意，她也说不上王大山哪里不好，反正就是看着不舒服，更谈不上喜欢了。
李万达夫妇却很满意，满口应允了这桩亲事，在父母的主持下李玉琴无奈的嫁到了王大山家。
结婚这么多年来王大山一直都是好吃懒做，上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家人的重担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好在儿女都很懂事，建国小学毕业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去上学了，13岁就跟自己上山抢公分；建英更是学校都没得进10岁就跟着自己上山了，为自己分担了不少，只是这些年来委屈建国，建英了。想到这些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滚进了嘴里。李玉琴感到一股咸咸的，涩涩的苦味。
夕阳下的小路上，笑声依在，歌声依旧，只是少了一个人——王建平。
今天孙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放学她就三步并着两步的往家赶，不，不是往她家赶，是往王建平家赶。她要给王建平补课，她要把今天老师讲的新课讲给王建平听。
王建平躺在床上，一群苍蝇嗡嗡地围绕着他的大腿打转，舔食着他的伤口但他没有动，没有驱赶苍蝇，他不能动，一动伤口就剧烈地疼痛。哎！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人在不能动弹的时候比人弱小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的苍蝇也敢肆意宰割自己，王建平无奈的苦笑。
孙娟推开房门，她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建平哥你的脚好点了没？“
“好点了。”王建平勉强的挤出一些笑容故作轻松地说。
“啊！苍蝇，这么多的苍蝇，你不痒呀？“孙娟惊呼着两只小手不停地挥动着驱赶着围绕着王建平打转的嗡嗡乱叫的苍蝇。
“啊！你的脚肿了，你疼不疼呀？“孙娟又一声惊呼。
“李阿姨他们没找医生来看看吗？”孙娟露出诧异地神色地关心的问道。
“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王建平故作轻松地微笑着说。
“建平哥，我是来给你补课的，今天老师又讲了新课，还布置了好多作业，你可以吗？你在床上能够做作业吗？＂
“可以，＂王建平坚毅地说。
在孙娟的帮助下王建平咬着牙关，忍着疼痛側转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完成了今天的作业。
睡了整整一天王大山清醒了许多，昨天晚上没吃晚饭，他感到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一咕噜爬起来，他走进厨房翻箱倒柜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一点剩菜剩饭。
“几娘母都是没良心的东西，吃得那么干净”他骂骂咧咧走出厨房提起烟筒来到院窝里啪嗒啪嗒地吸了起来，一堆，两堆……随着烟雾缭绕地上的烟蒂堆成了小山，“几娘母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他边吸边骂骂咧咧。
“爹，你醒了，你去食堂打饭回来了没？”从坡上回来的王建英看到在院墙上吸烟的王大山随口问道。
“打饭？你叫老子去打饭？”听了王建英的话王大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不孝女，没良心的东西。老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有力气去打饭？你叫我去打饭？“王大山气愤地骂着扛起烟筒向着王建英的头部狠狠地砸去。
“你疯了，你要把女儿砸死啊？”李玉琴抢步上前拦住了砸向王建英的烟筒，
“老子就是疯了，老子就是要砸死她，还有你们“王大山手指着李玉琴和王建国，你几娘母都是没良心的东西，老子一天没吃饭了，老子要跟你离婚，老子要跟你们脱离父子关系，老子要打死你们。”王大山咆哮着又举起了烟筒。
”爹，你打我吧，你打死女儿吧，放过我妈，“王建英哭叫着死死吊住王大山的手。
王大山用力一摔王建英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建英，建英，李玉琴哭喊着扶起地上的王建英。
“你喝酒还有理了？”奶奶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