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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光下的少男少女(上)

嬴淙箕坐于地,喃喃的读着手中的竹简,脸上逐渐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周历一三三四年,戊寅月,丙辰日,芜县皋牛乡,有民耕于南垄,忽闻鸟鸣传于地下,顿觉精足气满,是日,耕田百亩,虽九牛亦不及,乡人尽以为神助也……”

“周历一三三五年,丙寅月,辛亥日,芜县皋牛乡,南垄良田无故焦枯,渠水断流,恍若地火烧之……”

“就是这个了,就是这个了。这卷县志记载的是周历一三三零年到一三五二年之间的县内异事,离今天大概两百多年的时间,里面记载的异事不少,不过唯独这两件事有些奇特。相邻两年的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居然都发生了怪事,要说是巧合,也太难说通了些。我曾在某卷孤本上看到一则对火凤的记载:火凤乃神鸟,五行属火,南方七宿朱雀之象,火凤不死,濒死则化茧自封,浴火可涅槃重生。若记载属实,那说不定真有只火凤在我芜县涅盘沉睡,这两件怪事也就解释的过去了。不过为何怪事只发生了两年,其后却再无异样呢?难道那火凤已转生成功,破土而去了?之后的县志为何无相关的记载呢?”嬴淙慢慢的皱起眉头,左手有意无意的拨拉着头发,右手则不停的翻着旁边散乱的竹简,显然是对火凤之事还颇有些不解。想了片刻依然没想明白,竹简之上也没有新的发现,嬴淙索性不再纠结,将此事暂放一边。

嬴淙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哈欠,然后端起身旁的茶壶,咕咚咕咚的喝起早已凉透了的“雪岩”。

“炎炎夏日,饮一壶凉茶,千乏尽扫,闷热尽退,真是惬意,惬意啊,哈哈!”嬴淙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现出满足的神情,不过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变的有些玩味儿,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好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父亲如果发现我这么毫无品味的糟蹋他珍藏的茗茶,会不会又跑到母亲那里告我的状,得,我还是再冲一壶吧,免得浪费,嘿嘿。”

嬴淙的父亲嬴展作为芜县之主,自然不是一个老好人,平时御下待人自有其威严,芜县虽是一个平凡之地,但在嬴展治下,倒也井井有条,渐有繁荣之兆。但嬴展的威严只是对外人,在嬴淙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慈父的形象。

嬴淙从下到大,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嬴展从来都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顶多也就是跑到嬴淙母亲那里告他儿子的状。不过告状又有什么用,做父亲的疼儿子,母亲自然也是疼上加疼,小嬴淙长这么大,简直就是一直活在蜜糖里。

不过就嬴淙父母这种育子之道,小嬴淙居然没变成个败家公子哥,当真也是奇了,县民对嬴淙这个“文曲星”的失望,倒有一半该落在他父母的头上。但嬴淙知道,父母对自己这般溺爱,是有原因的——嬴淙小时候得过一场怪病,差点夭折。小嬴淙那时尚未满月,却遇高烧不退,嬴淙的父母甚是焦急,遍寻名医方士,均束手无策,愁云惨淡之际,没想到小嬴淙居然自己好了。嬴淙父母受此惊吓,怕小嬴淙以后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爱怕交加之下,对嬴淙便也就疏于管教了。

嬴淙想着自己可爱又可敬的父母,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再去冲一壶茶,不知怎的,小桑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唉,小桑植家挺苦的,我今天又惹她丢了人,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在哭,看来我这性子是得改改了。坏了,我答应看完她家的竹简就给她送回去的,差点给忘了,不行,我得赶紧还回去,风一样的女子我可惹不起。”嬴淙边说边放下茶壶,捡起地上的竹简就颠跑着出去了,全然不顾天边的晚霞都已消失了大半。

嬴淙来到桑植家门口时,天已快黑了。桑植家门半掩,内里也看不到灯火,夜色笼罩之下,桑植冷清的家显得有些阴森。嬴淙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犹豫着上前敲了敲门,喊道:“桑植,你在家吗,我是嬴淙,来还你家先人的遗物。”嬴淙话一出口,心里就觉得有些发毛,黑灯瞎火的自己非要说什么遗物,真是自找没趣。

嬴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桑植家里没人回应,于是又加大声音喊了一遍。

“嬴公子大晚上的是在叫鬼么?”院子里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正是桑植。

嬴淙听到立时吓了一跳,心想,桑植这小娘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好心前来还竹简,她居然取笑自己。不过确定叫自己的是人而不是鬼,嬴淙心里也就安定了许多,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嬴淙左右环视一周,发现桑植并不在院内,但刚才的声音确实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难不成真遇到了鬼?嬴淙咽了口唾沫,心念急转之下,正欲撤出院子,却又听到了桑植的声音。

“胆小鬼,我在屋顶上呢。”

嬴淙抬头一看,只见桑植正环抱双膝,坐在屋顶上看着他。

“你,你,你,你……”

“嬴公子把东西放下就赶紧回去吧,天时已不早,我家粮米不多,恕难招待公子。”

桑植想是知道嬴淙刚才定是受了些惊吓,此刻脸上还有些似笑非笑,像是恶作剧成功的神情。

嬴淙受了气,本来想扔下东西就走,不过看到桑植独坐在屋顶,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煞是可怜,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桑植,你娘亲不在家么,你自己坐在屋顶上做什么?”

桑植也有些奇怪,这个可恶的公子哥居然没被自己气走,便说道:“刚刚不是跟公子说了吗,家里粮米不多了,我娘回乡里娘家借米去了。”话一出口,桑植又有些气不过自己,心想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让他继续嘲笑自己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嬴淙虽然平时混点,心地却是善良的。他本来就对桑植心存愧疚,此刻听桑植言语,知道她或许这几天都没能好好吃饱饭,心里一揪,便匆匆跑去附近食店了。

桑植对这个来去无由的嬴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当然不会想到嬴淙这个贵公子会发了善心,专门跑出去给自己买东西吃。没过一会儿,桑植听到有人爬墙的声音,她以为又是哪个无赖想要偷窥,正想拿起身边的木棍,砸将下去,却看到嬴淙嘴里咬着个大大的麻布包,爬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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