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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魇.隐藏的踪迹

梦魇。隐藏的踪迹

【川夏】

混沌的黑暗,那里的深处似乎有着暗红的颜色,在黑暗中像盛开的血莲。没有寒冷,没有冰封,即便是黑色,也是黑色的温暖。

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死亡只是永远陷入这温暖的暗色深处,倒也并不可怕。可是我听见,有人在光明的地方温柔地呼唤:川夏,川夏……

一瞬间,记忆仿佛倒退的光线,汹涌的海潮挤碎了所有的黑色屏障,只是温暖,依旧。

雪和樱花混杂着铺满了整个地面,风过,粉色的花瓣像是雪花般在空气中飘飘扬扬,无形地像是最温柔的怀抱。

我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着全身的男孩,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雪花冰凉的亲吻一般,一直用他那双带着点调皮的邪气却纯净的如蓝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看着我,他在叫我:川夏,川夏……

猛地扬过一阵风雪,我听见空中撕心裂肺的鸟鸣声,一瞬间,雪、花、男孩,都不见了。到我再睁开眼,我的身边、周围,包裹了火焰,炙热的温度不断升高。这是妖冶热情的红色,似乎让我一瞬间就想到了赤――我所崇拜的、热爱的赤。

突然觉得难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被包裹在属于他的颜色一样热烈的火焰中,不知道他看见我会不会也难过。

我用手轻轻的触摸这些游走的火焰,我感到在心脏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次又一次触动着我的脑神经。我突然想到了凤凰,浴火重生的凤凰,它们在涅磐重生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历了这热烈的火焰的痛苦。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疼痛传遍我的每一个神经末梢,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就像是生命的活力,像是新生前短暂而又刻骨铭心的痛苦。

我在等待我的新生。

火焰已经开始灼烧我的眼睛,点点的刺痛时刻刺激着我,我强忍着疼痛,一直没有闭上我的眼睛,我想看清我的新生。

于是我看见了。

在火焰遥远的最炙热的深处,我看到一个人,正踏着火焰一步一步地走,坚定、果敢,就像是无人亵渎的神,以浴火再生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到我面前。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模糊的看不清五官,只有眼睛是最清晰的――耀眼的金色瞳孔。

我感觉他用手轻轻触摸我的身体,带着令人战栗的温度,他慢慢融入我的身体,消失不见……火焰,熄了。恢复黑暗。

我趴在地上。透明的黑色地面反射出我的脸庞,熟悉,又陌生。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庞,不是我看不清,而是他没有。他的脸都长在了我的身上,除了他的眼睛。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这一刻,终于融为一体――我看清了我的金色的眼睛。

透明的黑色――我最喜欢的颜色。

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听见有人在呼唤:川夏,川夏……

【井弑。佐】

或许真的是天意,在这一世我居然没有失去记忆。或许只是上天的捉弄,或许只是一个疏忽,我在经历了无数个二十年后迎来了我最特别、也是唯一的二十年。我不知道自己在下一个二十年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会不会遇见银生,会不会保存记忆。所以,这是唯一。

我是罔生者。我是个特殊的存在,只拥有亡魂却寄托在人类的身体。

罔生者,注定是孤独的,不人不鬼,只拥有二十年轮回。而对我来说,最可悲的,却是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可是,作为一个常年寄托在人类身体里的亡魂,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拥有和人类一样清晰的生命感。

所有发生在我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做了一场梦。我清晰记得,在上个轮回,我只是一夜间又变回了刚出生的婴儿,躺在了孤儿院门前的雪地里。

真是个可怕的梦啊!我真希望快点醒来。

似乎只是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刺骨的寒冷包围,雪花,飘落在我身上,留下透明的痕迹。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甚至在怀疑自己存活的这二十年,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一个漫长的梦。

直到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略显苍老却依旧布满慈祥的熟悉的脸――我童年时孤儿院里最疼爱我的阿妈。

时间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虽不明显却不容质疑的痕迹――我的确是过了二十年。

阿妈流着泪,心疼地抱着我回到温暖的孤儿院,嘴里念叨着造孽造孽的话语。我又回到了这里,那么温暖的充满了阿妈的爱的孤儿院。

我多想告诉她,我就是她二十年前捡回来那个小佐啊。可是我不能,也不敢。因为我看到了镜子里一张截然不同的脸,陌生而熟悉的脸,而我的阿妈,已经老了。

我真的痛恨自己的这张脸,可是我也清楚,这绝对不是我的第二张脸。我就像是一个经常变脸的怪物,一直接连不断地改变相貌,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着同一个人的感情。我真恨自己的这张脸,尽管依旧帅气干净招人喜欢。

我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乖巧成熟的孩子,大家都喜欢我,或许更多的也是因为这张漂亮的脸。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已经过了无数个二十年。

五岁的时候我被当地镇上的一个年轻富有的少妇接走了。她的丈夫得了不治之症,需要一个人来继承并管理他们的家产,而她,却一直能为她的丈夫生下孩子。她第一眼就看中了我。她带上伪善的面具,把画了浓妆的脸凑近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真为她的这张脸感到恶心,可我还是乖巧地告诉了她我的新名字。她找到阿妈,甚至没有让我跟她告个别,就骄傲慢地甩了一叠钞票,带着我离开了。

我第一次踏进她的家,没有亲人和亲情的地方又能算得上什么家?我甚至觉得,即使是清贫简陋的孤儿院,都比这个冰冷地用金钱打造出来的地方更像家。因为那里至少还有阿妈。

这个女人的丈夫很快就因病去世了,我继承的家产――虽然说是我继承的,但是大多都是他在花。她从来不打理我这个所谓的父亲的公司,而只顾自己的吃喝玩乐。雄厚的家产就这样被她一点点挥霍,直到我八岁的时候开始管理公司。

所有人都感到惊奇,他们称赞我的智慧和我的冷静,他们更是震惊于我的商业头脑。那么小的年纪就有那么大的作为,将来一定是商界的霸主。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只有我心里感到轻蔑的悲凉――又有谁会知道我那么孤独地活了那么多年……

十岁的时候,我遇见了银生。也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管过公司,我喜欢上了做手术。看着一个个病人一张张惨白垂死的脸被罩上氧气罩,感受着自己的手术刀切割在肌肉和内脏上的感觉,我就觉得是是自己在操纵他们的生命,即便我不能改变我自己的命运,我也要掌控别人的命运。我疯狂的爱上了这种感觉。也是这些,让我一时间名声大噪。

我被人们高高地捧起,被称为神童。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一份单纯的,亲情,或者感情。可是这,也是唯一的我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常说银生是上天送我的礼物。

我真讨厌自己的身份,如果这只是一个梦,那该多好,如果这一切都能醒来,那该多好。

我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我根本不想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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