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慢些。”她穿着一身殷红衣衫,比那唇边胭脂还要明艳几分,笑起来的样子,与锁骨之处所描的牡丹合在一处,绽出光芒,乃是绝佳的魅惑,发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微微摇晃着,与发丝缠绕在一处。
抬起头来,让王谏之有些迷茫,艳丽之间似乎没有一点昔日素净之感,可却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相携而入,不避众人的亲昵之态,让王谏之下意识的偏过头去,看着陈子恪坐在正位之上,未央还是柔若无骨的倚在陈子恪的身上,笑容未曾退却,才开口道,“臣此来是与陛下商议重要之事,还请陛下暂且避退左右。”
未央从那龙案之上拿过一串葡萄,那颜色与她唇边的胭脂相衬的很,听到王谏之这句话,才抬头看去,陈子恪只是笑而不语,未央便随即来了一句,“太尉大人什么时候真会与陛下说些军国大事,而不是家中私事,那就好了。”她言语之中有些讥讽嘲弄,字字句句都在说着王谏之的无能。
自王谏之坐上那太尉的位子之后,只会为了王家的私利而筹谋,未央此话一出,王谏之根本就不能反驳,未央倚在陈子恪的身上,咯吱咯吱的笑着。
陈子恪不说话,便是默认了,王谏之咬牙切词的,却还是跪了下来,“陛下,还请您看在臣的薄面之上,能不能放过臣的妻舅马文康呢?”
“这件事情南阳王已经与朕禀告了,那马文康伤了南阳王的世子,这……”陈子恪一阵犹豫,并不再说什么。
这件事情王谏之本来就不占理,只是他想运用自己的权势将这等事情压制下去,而今南阳王闹到陈子恪的面前,王谏之自然是要来陈子恪枕边求情。
“这件事情,臣妾也知晓一些。”未央笑的甜美。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只有未央一人开口,声音娇弱的很,倒是与往昔那个未央很是不同,良久之后,未央才忽然站起身来,笑意嫣然道,“将世子爷给打伤了,不知道按照律令是何等惩罚呢。”她回身看着陈子恪。
“当斩。”陈子恪缓缓开口。
“陛下!”王谏之猛然开口,要再劝说。
陈子恪却也随即站起身来,站在未央身边,“那就按照律令吧。”
此话一出,带着未央拂袖而去,王谏之在后头不停的喊着,陈子恪却没有再改变心意,未央笑的妩媚,与陈子恪一同坐在龙辇之上。
整个陈国皇城只在一日之间,未央的消息便传遍了,谁人不知这新晋封的昭仪娘娘是陈子恪的心头肉,无论在何处,都必须要与未央在一处,只有牵着未央的时候,才觉得安心,那相貌酷似贵太妃却无人再敢说,只说这位昭仪娘娘深受皇恩,宠冠六宫。
鸾凤殿一时之间倒是门庭若市,未央只是看着坐在一侧的解无玠,榻几之上都是各宫送来的稀世珍宝,解无玠许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东西,随即看向坐在正位上头捧着茶盏的未央。
“姐姐,现在这整个宫中上下,都对咱们尊重的很呢。”解无玠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本该是陈国的阶下囚,而今倒成了这陈国的座上客了,都是未央得宠的缘故。
未央却只是将手上的茶盏缓缓放下,嘴角带着笑意,帕子轻轻抹着嘴角茶渍,“难道,弟弟就如此安于现状吗?”
解无玠疑惑的看向未央,未央站起身来,解无玠连忙走上前,扶着未央往玉阶而下,“姐姐的意思是?”
“而今这宫中还是有正宫皇后的,我再如何得宠,也是比不上那位中宫之主的,更何况……”她话没有说完,身侧的韵儿却是明白的很。
还有柳无瑕,那位柳妃娘娘在未央的头上,未央回来,再不会屈居人下,未央对陈子恪的万般柔和,千种奉承,都只是为了今天。
“姐姐,难道,陛下就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思?”解无玠还有些担忧,只因为他知晓陈子恪是何等的人物,能够逐鹿中原的君主,又怎么会被未央蒙在鼓中,而今这种情况,他却是对未央事事顺从,难保不是有别的意思。
未央微微一怔……
确实如此,这一阵子,似乎很奇怪,陈子恪仿佛一直在受她摆布,关于她的一切,陈子恪都不反对,就算是杀了那王谏之的妻舅,陈子恪也不开口。
解无玠若是不说,未央倒没有时间起疑,若是这么说来,未央倒是有些起疑了,耳边却回响起来那熟悉的声音,那深入骨髓,铭心刻骨,“陈子恪屠你解氏满门,更是一直在利用你,你一定要毁了他!”
不再管其他了,未央扬起头来,眉心之上的花钿绽放异彩,“陈子恪,大概也是糊涂了吧。”这或是安慰,但未央却只能坚信不疑。
第一场雪落在天地之间,沾染了不少的俗世之尘,未央站在殿前,眼光放在不远之中,嘴角勾起笑容,恍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丝履之上有些湿润。
陈子恪月白色衣衫之上披着狐裘披风,身后提着暖炉,发丝之上满是白雪。未央连忙走上前去,“陛下来了。”握着手中的火炉,往陈子恪身边送去。
“天儿冷,陛下还是小心一些呢。”陈子恪听着未央的话,低下头来,正好能够瞧见未央的笑容,恍若这冬日之间的寒梅,让人移不开视线。
未央总是这等笑容,让人看了就算是在冬日之中也觉得温暖备至,陈子恪携着未央往鸾凤殿中而去,外头的披风褪去,搓着手,随即坐在火炉边上,“外头下了雪,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倒是好看。”
未央还未及开口,就看到外头一个人急忙忙的赶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对着文墨耳语一番,文墨脸上都露出惊慌神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未央早有察觉,对着文墨招招手。
文墨跨过门槛,站在那香炉之侧,忽然跪了下来,“启禀陛下,是椒房殿,宫人们在铲雪的时候,发现……”他欲言又止,只说是王慧的宫室。
不过这几个月的功夫,陈子恪早已将王家的败类驱除,整个朝堂之上也没有了王家独大的现象,加之近来王谏之要回浔阳为母迁坟,朝堂之上也就只有王九郎这么一个不太管的事情的太师坐镇。
陈子恪将目光扫向文墨,眼角的余光却若有若无的打量在未央的身上,“好了,待会儿,朕就去看看,皇后宫中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子恪回身,只是将未央抱在怀间,坐在一处,他脸上眉头渐渐舒展开口,才开口道,“自你回宫以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未央心中下意识的一怔,以为是陈子恪已经发觉出了什么,自她回到宫中,前朝内宫都是一阵腥风血雨,她此次而来,是为了复仇,绝不会心软,只是她每每在对上陈子恪的时候,总会有些许的内疚,只因为,她觉得陈子恪是真心待她的。
恍若知道一切事情,但却还是随着她的心意来,陈子恪轻笑,“你可知道,朝堂之上有多少人劝谏朕将你驱逐出皇城的吗?”他似乎只是在开玩笑说话,可却让未央心惊胆跳的。
“可朕就是离不开你。”陈子恪自嘲一声。
未央不可置信的看着抱着她的陈子恪,却见他瞳孔深处幽暗之中满是诚恳,并没有珏主所说的那些虚伪做作。
未央这几个月来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就连韵儿都说她变了很多,可陈子恪却一句话别的话都没有多说,未央本以为,这一此,陈子恪是要与她好好谈谈了,或者是,决定将她定罪了。
他却没有,只是握着未央的十指柔夷,“朕不知道,你究竟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但朕会一直对你好,你若是想对付旁的人,也不必多费苦心,与朕说出来就好了。”
陈子恪却说的如此直白,一点都不避讳什么。
陈国风云又起,皆是因为未央的缘故,此刻坦诚相待,未央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椒房殿的巫蛊之事,是她筹谋许多,想要一举铲除王家在宫中的势力。
可陈子恪显然已经知晓了,亦或是,她自进宫而来的所有事情,陈子恪都知道,但他并没有对未央有一点的言语指责,甚至说出了这等话来。
你若是要对付谁,只管与我说,不必费尽思量……
未央一时之间,看着陈子恪的眼神开始有一些迷茫,恍若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她,似乎并不想着要报仇,那时候的她,似乎活的更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做一件事情都要想得通透,将所有的结果都要想的通透。
王家的势力早已不是当初的如日中天了,陈子恪废后的时候,王慧跪在那玉阶之下,失魂落魄的,甚至都不曾看未央一眼,只因那两个莫须有的巫蛊娃娃,就让她离开了这个待了数年的宫室。
未央只觉得悲哀。
回身看着陈子恪,才忽然知晓,自己要做的一切,不是陈子恪允许的,而是陈子恪也想要这么做,他担心王家功高震主,也一心想要除掉王家。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未央以前无法动王慧分毫,是因为时候还没有到,现在才是真正的时机,只是和陈子恪转身离开的时候,瞧见了在那玉阶之侧站着的一个男子。
容貌清秀,却衬出眉宇之间的愁绪异常,眼光放在未央的身上只是一瞬间,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荼白色的衣衫沾染了世间尘土,他却依旧显出几分谪仙气质。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未央看在眼中,眼光似乎只是放在她的眉心花钿之处,却在倏尔之间拂袖而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