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宏波的记忆中,除了特殊的几个人外,其他人都是比较模糊的。比如张云涛,只记得他后来离过婚,又结婚了。至于小琴是不是第二个妻子,还是第一个妻子,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琴长得虽然娇小,但是身材很不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可能是因为常年跑运输,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她还特意的化了妆,眉毛描得很细,脸上白白的,嘴唇也比较红。美女售票员是农村长途运输的标准配置。因为途经镇上到县城的长途车,可不止前坨村这一家,越接近县城,那些分散的长途线路越集中。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子来忽悠大家上车,其可信度和亲切感,总比的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不说长相,就是那几句吼叫,就能吓退一批人。
小琴斜挎着单肩皮包,站在村委会办公室平房的阴影里面,磕着瓜子,打发着时间。看到杨宏波的时候,愣了愣神,估计是知道杨疯子的事迹吧。
现在距离出发也就十分钟不到了,杨宏波随着村民上了车,车上还没几个人,因为天气热,所有的车窗都开着。杨宏波找了个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打盹。
上车的人都互相简单的打了招呼,询问着对方的目的地,有去镇上的,又去县城的,不一而足。杨宏波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一会儿之后就有点迷迷糊糊了。
他感觉到陆续有人上车,但人数不是很多。又感觉到有人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一股淡淡的香风钻到自己的鼻子里面,很惬意,似乎也很熟悉,应该是个女人。车上不是有很多空座吗?为啥偏偏坐在自己身边呢?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车已经启动了。
小琴高亢的声音在车门处响起来:“还有没有上车的?走了啊?赶紧着,还有座呢啊。“喊了几句,见没人了,关上车门,对司机说:”走了。“
中巴车在并不平坦的煤渣路上开动了,杨宏波正眯着眼打盹,忽然闻到旁边女人的那股香气忽然变得热乎起来,明显是旁边的人正凑近了自己的脸看着自己。
他一激灵,睁开了眼睛,高雨宁有些羞红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宁宁姐,你咋来了?“杨宏波没料到高雨宁也会上车。
高雨宁笑了笑:“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呃,这倒不是。我卫军叔和我婶子知道你来吗?“
“当然知道了,要不我哪来的路费啊。“
“你咋跟他们说的?“
“我说小雪是我好朋友,而且她离家出走,跟我们高家也有点关系,所以我也应该去把她找回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理由,至少并不能成为说服高卫军两口子的理由。
“我叔我婶放心吗?“
高雨宁假装想了想,说道:“嗯,不太放心呢。“
“他们不放心,还让你去?这车还没开太远呢,要不你在这里下车好不好?“
“不好。“高雨宁似乎有些生气了。
拥有两世灵魂的杨宏波,其实并没有太多恋爱的经验。这辈子是暗恋过一些女孩,但都没有说出口。直到遇到孔菲,算是一见钟情,然后才真正的坠入爱河。但是却省略了追求的过程,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揣摩女孩的想法。
不过好歹他也是过来人,对于女孩说说笑笑的时候,突然翻脸,也见识过了。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只要用心去想,还是能够体会到女孩的心思的。
女孩子忽然生气,一定是自己说错话了。刚才自己说让她下车,把她给惹怒了。那么由此推算下来,女孩是非常愿意去县城的,寻找闺蜜小雪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寻找。
要是她自己单独去的话,估计没有人同意,她自己也会望而却步的。可是现在不同,现在她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
杨宏波忽然很感动,他悄悄地拉起高雨宁的手,高雨宁使劲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
“你是不是跟你爸妈说,要和我一起去的?“
“嗯。“高雨宁红着脸点点头,然后把头埋到高耸的胸前。这个规模,自己前一世的妻子孔菲可没有。一种男人的原始冲动,让杨宏波差点就将这个女孩搂在怀里。克制啊,克制,冲动是魔鬼啊。
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杨宏波有些无耻的说道:“我现在想说的是,我未来的老丈母娘老丈人,真是太体贴女婿了。“
“你别瞎说,好多人呢。”高雨宁害羞的说道。
“我明白了,你刚才说你父母不太放心,其实是对我不放心吧。”杨宏波眨着眼睛问道。
“你还说,不理你了。”高雨宁把头甩到一边,长长的马尾扫到了杨宏波的脸上,麻酥酥的,还残留了一丝温馨的香气,但是高雨宁的小手还是被抓在杨宏波的魔掌之中。
“好啦,不逗你了。你爸妈到底咋说的?”
高雨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说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我就说,我就说——”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
“你就说你们要是不同意,你就跟林雪一样,是不是?”杨宏波促狭的笑道。
“嗯!”高雨宁扭头看着杨宏波,重重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咋知道的?”
“呃,猜的。不过,我很感动,宁宁姐。”杨宏波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她耳边的发丝随着车子摇晃着,杨宏波的嘴唇有时偶尔会碰到她粉嫩的耳廓上,让她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
那是一股浓重的青年男子的气息,汗味、烟草味混合在一起,让高雨宁的心脏忽然跳动加速。在相亲事件发生前,每次面对杨宏波的时候,无论他是清醒的还是发疯的,自己都能够坦然面对,有说有笑,甚至有打有闹。
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青梅竹马吧。两个人一同上小学、上初中,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有时碰到一道比较难的数学题,她会找到他,看着他很认真的帮自己讲解。有时这道题明明自己会做,也要故意装作不会,然后再看着他皱着眉头,先说这题很简单,怎么这也不会?再然后就又是帮自己讲解。
可是自从相亲事件发生之后,她有时把握不好如何面对杨宏波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深沉,也有轻佻,有怜爱,也有关注。她有时也把握不好如何和杨宏波说话。他的话里面,有沧桑,也有挑逗,有理智,也有冲动。
不过跟他坐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啊。刚刚自己上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打盹的杨宏波。她的脑海里甚至都没有做什么思想斗争,就那么自然的坐在了他的旁边,完全没顾忌周围乘客的目光。
谁知道呢,也许周围乘客,这些同村人,早就知道了杨宏波大闹自己相亲现场,搅黄自己相亲过程事情了。甚至杨宏波对自己讲的那些响起来就丢脸的情话,别人也知道了。哦,还有自己也很丢脸的答应的事情,这些细节,在村里人的嘴里,不知道会演化成怎样的版本。
心思细腻的高雨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会儿因为和心爱的人坐在一起而芳心暗喜,一会儿又因为想到旁人的议论和目光而不知所措,一会儿又因为自己的手被这个男人拉着而害羞不已。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觉,杨宏波的手并不是那么紧紧地抓着她,他现在正扭着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高雨宁悄悄地将小手抽出来的时候,杨宏波都没有知觉。她忽然有点小生气,不是应该一直拉着自己吗?算了,她咬了咬嘴唇,又将小手放在了杨宏波的那只让人讨厌的手里。
车窗外,是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马上就到了收割的季节,排水渠中已经没有水了,地垄边上,秋后的杂草,也停止了疯狂的生长,如今也都被草籽压得低下了头。
随后进入了一片村庄,一排排的平房,在秋后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明亮。每排的平房,有新有旧,有高有低。而两排平方之间,堆满了稻草、柴禾、粪堆,只留下狭窄的土路,布满了车辙印和坑坑洼洼。
偶尔会有老人坐在向阳的墙根下,抽着旱烟,聊着家常。也有还没上学的小孩子,三五成群的疯跑,毫不在意中巴车通过时,卷起的阵阵尘土。
有些红色的墙垣上,被刷上了白色或者黑色的标语:“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只生一个好”、“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
这就是家乡的土地,家乡的村庄,家乡的景色,家乡的人啊。
出了后屯村之后,小琴开始逐个收取车票钱。高雨宁抢着把两个人的钱付了,还说回来的时候,让杨宏波出车票钱。
一路上都有人上上下下,有时上来一波人,大包小包的,能将整个中巴挤满,而小琴仍然会站在中巴门的台阶上,朝着外面的人大喊:“傏城,傏城,到傏城了,还有大座,还有大座呢。”
傏城,就是滨南县的县城。这个名称的由来,杨宏波一直没有弄明白,他也没有查看过任何县志,反正作为县政府的所在地,沾上个“城”字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傏城对比起那些乡镇来,绝对是很大的,虽然对比起汉山市、上津市或者其他省会城市来说,依然很小。一片片高楼大厦,一条条笔直宽阔的马路,都会让初次到城里的乡下人,觉得这就是大城市了。
出租车是十年以后才在傏城出现的,现在只有几条固定线路的公交车,还有大批下岗工人开着的三轮摩托车,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
当然如果你不想花钱,也可以选择步行。因为从城东到城西,或者从城南到城北,最多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